美國學校現"校長荒" 考核壓力大提升成績難

　　在美國，不少學校尤其是“問題學校”出現了“校長荒”。原來的校長大批辭職，新校長人選難覓。原因在於，自從推行教育改革以來，學校考評與學生成績直接挂鉤，校長們想在短期內提高成績幾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懸賞”校長】

　　席爾瓦妮－威廉斯學校是一所典型的問題學校。去年的考核中，學校近半數學生學業表現低於全州平均水平，行為不端舉止卻顯著增長，學校評分因此由Ｃ級降到Ｄ級。

　　學校校長在此時辭職不干，還率領一眾教師集體離職，令學校經營組織新奧爾良大學預備會（ＮＯＣＰ）措手不及。情急之下，該組織懸賞１萬美元，獎勵優質候選人的推薦者。

　　席爾瓦妮－威廉斯學校的情況絕非個案。有數據顯示，每年有近三成“問題學校”校長辭職。所有學校中，幾乎半數校長干不滿３年就會辭職。

　　美國校長頻繁辭職，原因在於工作壓力大、風險高，即使每天忙得團團轉，也未必能率領學校取得滿意的考核結果。美國總統貝拉克·奧巴馬推行教育改革以來，學生成績成為考核教師和學校的主要指標，一些表現不佳的學校校長因此面臨巨大壓力。

　　席爾瓦妮－威廉斯是一所特許學校。這是一種公辦民營學校，享受政府撥款，教學上享有一定自主性，同時參加統一測評。雖然學校隻開設學前一年到小學五年級的課程，這所學校卻是其所在貧困社區的教育“支柱”。學校的４００多名學生幾乎全是非洲裔美國人，來自低收入家庭。這所學校可能是他們接受教育的唯一機會。

　　為席爾瓦妮－威廉斯學校物色一名稱職的校長迫在眉睫。此人必須穩得住師資力量，有效提升學生學習能力，還要贏得家長信任。２９歲的克麗絲特爾·哈迪最終出任校長。

　　新奧爾良大學預備會創始人本·克萊班看好哈迪。雖然她沒有管理學校的經驗，但預備會成員相信，她的出身背景有利於她成為一名稱職校長。“她是全家人中第一個上過大學的，她當過老師，有與教師合作的經驗，有緊迫感，”克萊班說，“毫無疑問她會勝任。”

　　哈迪出身貧苦的非洲裔美國家庭。為了供養家庭，她母親長期打兩份工。哈迪一直學業優秀，靠獎學金讀完大學，修讀社會學和非洲裔美國人研究專業。過去幾年裡，她教過書，當過校長助理。

　　哈迪真能讓一所問題學校走上正軌，甚至挽回校長這個職務的聲譽嗎？過去一年來，美國關注教育不平等和創新的非盈利組織“黑欣格報告”跟蹤哈迪的任職情況，探究美國校長普遍面臨的艱難挑戰。

　　【集體轉型】

　　還差幾分鐘到８點，哈迪站在學校大禮堂入口處，逐一問候即將步入禮堂的三年級學生。“你目光直視前方，不大喊大叫，我很欣賞你這樣，”她鼓勵一個頭發上別著綠色蝴蝶結的女孩。列隊前進時，這個女孩加入身后同學們的議論。聽到哈迪的肯定，她怯怯地沖校長微笑。

　　“請把襯衫下擺塞進褲子，”哈迪告訴另一個男孩。

　　這是哈迪在席爾瓦妮－威廉斯當校長第二年的第二周。她任職第一年，適逢全美數千名小學校長迫於提高教學質量壓力集體轉型。

　　過去，美國校長在學校扮演類似首席執行官的角色，負責招聘教師、詮釋上級指令，還有平衡預算等等。實際工作中，校長處理各種瑣事：撫平家長擔憂、管教淘氣孩子、協調食物採買承包商，甚至還得想法修好體操房裡老舊的空調。

　　相比之下，新一代校長要更多地介入教學之中，尤其是在城區學校。由於各州紛紛立法，要求加強評估教師的手段，各學區都指望校長同時發揮“指導”和“裁判”的作用：幫助老師提高教學技巧，獎勵教學質量明顯提高的老師，反之予以責罰。

　　全國小學校長聯合會主席羅賓·漢森說：“如今對校長的要求發生了改變。”迫於教改壓力，各州教育主管部門要經常評估教師教學能力，這要求“校長進出課堂，以改進教學技巧”。

　　【校長很拼】

　　哈迪任職初期，面臨的首要挑戰是與所有教職員工、４００多名學生及其家長搞好關系。若在１０年前，任何一個新任校長肯定在學校附近社區小有名氣，熟識眾多家長和老師，否則不可能獲得提名。

　　如今在席爾瓦尼－威廉斯，紀律、課程安排及外延服務等傳統校長的職責由教導主任吉米·布朗履行。哈迪的工作主要集中於教學進程，既有遠景規劃也有細節要求。可以說，她既要為全校教學工作描繪藍圖，還要對提高教學質量給出具體的指導。

　　在學校工作最初幾周，哈迪手捧筆記本電腦，頻繁進出各個教室。她在各個班聽課，直接告訴各位老師自己的想法，或者手寫一個小紙條傳給講課老師。哈迪這樣度過整個秋天，感覺時間緊迫。

　　“我們有好老師。我的挑戰在於，作為學校領導，如何提高他們的教學質量以及怎樣盡快做到，”她說。有時候，應某些老師要求，她會直接走上講台，讓學生們集中注意力。

　　“眼睛朝這兒看，看著我，”她有一天在黑板前嚴厲地說道，接過一名老師的教鞭。這個老師當時正試圖教一班好動的學前年齡孩子學習拼寫。站在講台上，哈迪一邊講，一邊用清晰的手勢授課。當天晚上，她給這名教師寫了一封電子郵件，提出改善教學建議。

　　研究人員認為，把校長從最高決策層中解放出來，讓他們深入教室，這是推動學校提高教學質量的關鍵步驟。范德比爾特大學教育政策和領導力教授埃倫·格德林說，“各界對此呼吁已久”，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提高學生學習能力。

　　最初幾個月，哈迪的辦公室就好像一個戰時指揮部。牆上貼滿彩色圖標，顯示學生們在期中標准化測驗中的成績，旨在評估孩子們在全州各項主要測評的表現。哈迪在指導教師提高教學質量中開始每一天，為他們制定每天、每周和每月的教學目標。

　　她和教師們每天都搞一個模擬課堂。她還花時間觀察每個教師，評估他們取得的進展。夜幕降臨，她還要檢查教師們的教學計劃，並尋找合適的項目和機會，推薦給教師以提高職業素養。同時，她自己也閱讀一些管理類書籍。

　　“我們如果真取得進步，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有遠見的領導，而是因為我們是一個團隊，”她說。

　　【可持續發展】

　　每個星期天下午，哈迪起草學校的一周業務通訊，點評各位教師的教學“亮點”和有待改進之處，並設定未來一周的教學計劃。最近一份通訊中，哈迪評價道，在塑造“恰當的”校園文化方面，１９％的教師完全不在狀態，８１％的教師表現合格，但無一人表現超出預期。

　　大部分教師樂於見到校長為提高教學質量這麼用功。然而，少數教師感到壓力巨大，認為哈迪拘泥數據，指令冗長，過於關注細節。

　　這種抱怨並非沒有道理。既要求教師們提高教學質量，又不至於打擊他們的積極性，需要高超的溝通技巧和管理藝術。美國《學者雜志》與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２０１０年針對４萬名教師的調查顯示，“有支持的領導力”是教師們堅守崗位的首要原因。

　　哈迪的不少建議並不動聽，但大部分教師能夠明白她苦心所在：希望席爾瓦妮－威廉斯成為一個安全、平靜的綠洲，讓孩子們在這裡接受應有的教育。

　　整整一學年下來，學校大部分老師認為，哈迪的方法確實有助改善教學質量。“我們得學會彼此相處，大家明白我們想要的都一樣：幫助這些孩子學習，”三年級的科學和數學老師利婭·洛根說。

　　教師與校長的微妙關系對於教學質量至關重要。“校長們指望教師提高學生的學習能力和成績，”范比爾德大學專家格德林說，“但校長如何激勵、支持並創造一個相互信任的環境，對於教師提高教學質量同樣重要。”

　　去年整個秋天，哈迪超載工作。她每天早上６點開始工作，經常在學校待到晚上７點才回家。即使周末，她也在家裡工作，答復１２０多封郵件，筆頭評閱教師們的教學計劃。在學校管理組織新奧爾良大學預備會中，當初極力舉薦哈迪的克萊班和威廉·墨菲等多位成員都認為，這個新校長太拼了，應該考慮調整節奏。

　　“最初，每天工作１７個小時是改善局面的節奏，”墨菲說，“但長遠說來，一個優秀的校長需要有張有弛，創造可持續的平衡，這是重要的職業目標之一。”

　　去年感恩節后，克萊班決定，每天晚上７點之后以及周末關閉學校電子郵箱服務。進入２０１５年，哈迪也調整了工作節奏。學校不同部門磨合不錯，州裡續簽了席爾瓦妮－威廉斯特許辦學的合同。每周５天，她還會在模擬課堂上給老師們提意見，不過有時候她讓別人主持這個會議。

　　不過，她仍在每個周日下午寫業務通訊，還會給一些教師發去友好的短信。她為個人生活擠出不少時間，交友、約會，今年９月剛剛結婚。

　　“我‘進化’了不少，我認真考慮了‘軟技巧’，”哈迪說，“技術上，我是個優秀的執行者，但現在的情況要求我更多地與人打交道。”（完）（新華社供本報特稿）

　　關鍵詞：席爾瓦妮－威廉斯學校(Sylvanie Williams College Prep elementary)、克麗絲特爾·哈迪（Krystal Hardy）

　　相關鏈接：校長職位難穩

　　研究顯示，校長和教師一樣，是決定學生學習表現的重要因素。然而，練就一名成功的校長，需要至少５年時間，這樣才能培養與教職工和家長的互信，對學校發展做出長遠規劃並合理雇用人員。然而，在貧困社區學校任職的社長很少能干到那麼長時間。即使還在當校長，他們也大都調往一些富裕社區學校任職，工作輕鬆不少。

　　一項歷時１２年的研究顯示，一旦有校長離職，學生的學習表現至少倒退兩年。新奧爾良特許學校創辦人本·克萊班對此深有體會。“我們希望滿足學生的需求，同時創造一種環境，像哈迪這樣的人能夠多年當校長還能兼顧生活，”他說，“我們做到了嗎？創造一份職位，讓校長願意干上１５年？沒有。”袁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