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為解決我國高等教育大眾化過程中的資源不足問題,教育部出台了8號文件,鼓勵支持民間資本與優質本科高校合作創辦獨立學院﹔5年前,教育部為規范獨立學院發展,針對獨立學院發展中的問題,出台了26號令即《獨立學院設置與管理辦法》,督促獨立學院在條件具備、雙方同意的情況下,在5年內獨立轉設。可直到現在,26號令框定的5年規范期已過,但在全國300余所獨立學院中,僅有30余所獨立轉設。(據《人民政協報》2月26日報道)
是什麼導致獨立學院難獨立?除了有的獨立學院想繼續靠母體校的品牌招生、辦學,不願獨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獨立學院想和母體校“分手”,母體校提出巨額的“分手費”要求,讓本來就辦學資金吃緊的獨立學院就這麼耗著。
從表面上看,母體校和民間機構共同舉辦獨立學院,出了品牌資源、學校資源(師資、校舍)等,在獨立學院屬於母體校不獨立時,收取管理費,在獨立學院提出分手要獨立時要“分手費”,是符合情理的——學校的品牌、資源不能白用,否則就是國有資產的流失,而獨立學院則是用國有資產牟利。
但這是基於把獨立學院作為營利性的企業而言的,母體校投入了資源,當然應該有所回報(甚至要根據所佔股份比例“分紅”),可獨立學院是營利性的企業嗎?就是按照2010年頒布的國家教育規劃綱要所確定的辦學體制改革精神,進行高等學歷教育的獨立院校,也屬於非營利性的民辦教育,是公益教育事業,而作為公益教育事業,是不得追求經濟利益回報的。
把獨立學院視為營利性的教育企業,很大程度導致我國獨立學院的畸形發展。有的獨立學院就做販賣母體學校文憑的生意,由於學生可以二本甚至三本的分數被獨立學院錄取,畢業時卻可拿一本母體校的文憑,這制造學校的不公平和學生的不公平,有的學校鬧出“學位門”事件,就與此有關,這種辦學思路,既敗壞母體校的聲譽,又影響獨立學院自身健康的發展——一些獨立學院死活不願意獨立,就因為自身沒有辦學的底氣。本來,如果獨立學院獨立,獲得授予文憑的資格,表明其辦學質量有保障,而一直授予母體校文憑,自己卻沒有獲得學位授予權,表明其質量並不過關,但鑒於母體校文憑“值錢”,不獨立的獨立學院反而招生受到追捧,這極具諷刺意味。
把獨立學院當“搖錢樹”,是背離教育規律的,這也把獨立學院一步步推向困境。有的母體校,每年向獨立學院要管理費,可獨立學院建設高質量的師資隊伍、提高教育教學質量,是需要加大投入的,由於錢要上交,學校無錢繼續投入,導致師資建設、課程建設、教改探索極為困難,進一步增強獨立學院對母體學校“品牌”的依賴性。再者,出於獨立學院“賺大錢”的定位,不少地方政府沒有對獨立學院的補貼,社會機構向獨立學院捐贈的也少之又少,獨立學院的辦學收入就源於學費收入,這種辦學模式根本無法持續。隨著辦學成本的增加,獨立學院的學費不可能一直上漲,本身辦學質量不高的獨立學院,表面風光,實則危機重重。
舉辦獨立學院,要回歸公益路線,不論是母體校,還是民間機構,都不要指望把獨立學院辦成“搖錢樹”。有人士建議,對於獨立學院的未來發展,要探索混合所有制模式,還要清理母體校究竟投入了多少資源。這是有必要的,這也是學校財務信息公開的要求。可是,理清資源的目的,如果是明確母體校佔多少股份,可能就是大的問題——是不是誰的投資越大,誰在董事會中擁有的話語權就大?沒有向獨立學院有任何直接投入的社會人士,就無權參與學院的管理、決策?
舉辦公益性質的學校,是不應該追求回報的,學校縱使有收入,都應該再投入到教育事業中,所以國外的大學,公和私其實並不是分得那麼清楚,只是舉辦者不同而已,政府照樣對私立學校有投入,大筆的社會捐贈進入民辦學校,也沒有誰要求佔多少股份。作為公益性質的學校,基本都建有基金會,學校所有收入全部進入基金會(政府撥款、學生學費、社會捐贈),對社會公開,再由董事會(理事會)決定使用,這樣的學校治理模式,確保學校的公益屬性,也讓學校健康發展,而不是讓學校成為牟利的工具,想著怎樣從學生身上發財致富。
這是我國獨立學院在獨立時,必須想清楚的問題。不論是政府部門、母體校,還是獨立學院的辦學者,都要想著如何辦好學校。不容回避的現實是,有一些介入獨立學院辦學的民間資金,想的還是賺錢,這就需要制度加以規范。以筆者之見,當前的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歷教育,宜歸類為公益教育事業,採取基金會—董事會治理模式,如果獨立學院採取這一治理模式,分手費問題、所有制糾結將得以化解,母體校的資源注入基金會,發展的還是公益教育事業,而非牟利﹔而對於非學歷教育培訓、成人教育、職業教育,可允許舉辦者注冊為企業,按企業模式經營。這可讓教育的公益屬性和產業屬性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