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著高考指揮棒跑無法為語文教育改革把脈

　　王倩，首都師范大學語文教育學教研室學科負責人

　　2013年下半年以來，我國多地傳出有關中高考改革的信息。提高高考語文分值、改革作文命題思路等舉措，都表明語文教育越來越受到重視。然而另一方面，中小學語文也是當前受到詬病最多的學科。老師、家長和學生對當前語文教育不滿的同時，對於問題出在哪裡又頗感困惑。

　　日前，首都師范大學語文教育學教研室學科負責人王倩，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指出，很多語文老師幫學生應對高考時，都使勁揣摩出題人意圖，好讓學生的答案說到出題人的心坎兒上。事實上，一味追著高考指揮棒跑摸不到語文教育改革的脈。對於教師來說，正確的做法是積極主動參與教學研究，學會讓教學和高考平等對話。

　　老師們感覺語文教育改革在左右搖擺

　　中國青年報：新課改至今已經進行了十多年，中小學語文在教學方面存在什麼問題？

　　王倩：語文學科在新一輪的基礎教育課程改革中有一個背景，就是20世紀90年代末那次語文教育的大討論，當時針對的主要是語文的應試教育和工具訓練。

　　課改這10年，在中小學語文教學當中出現了兩個問題，一個是對“工具論”的反對有點兒矯枉過正，標志就是語文課開始泛化，上成了文化課。另一個問題是中小學語文教學浮躁。語文教師如果一天到晚都在搞應試，確實談不上人文性﹔但如果連語文教師自己都不能保証不讀錯音，不寫錯字，都不知道怎樣寫作文，又怎麼談得上指導學生正確運用語文這個工具呢？

　　中國青年報：教學上出現的這些問題，是否與中小學語文課定位不清晰有關？

　　王倩：我在為中小學語文教師做培訓的時候發現，不止一個老師感覺，語文教育改革就是左右搖擺。目前，我們的語文教學研究確實沒有跟上。比如說，我們語文教學論學科本身建構得就不夠成熟，使得在職教師和高等師范院校學生所獲得的專業教育和專業支撐不夠充分，進而影響了教學效果。

　　中國青年報：目前關於語文教學的研究進展如何？

　　王倩：課程改革十多年以來，專家們從各自的專業立場出發給予了語文教學很多建議、策略和啟發。但是，還有一個未能充分發力的群體，就是廣大的中小學語文教師。當前的問題是，中小學語文教師缺乏專業發展的自主性和積極性。

　　為什麼強調中小學教師進行教學研究？首先，國家教育政策再合理，課標專家組專家制定的課標再好，教材編訂得再豐滿，也需要老師來領會，然后傳達給學生。另一方面，后台教學理論的研究與前台教師的實踐，實際也是一個交互的關系。現階段，我們現在的語文教學研究各方面需要對話。

　　另外，語文教師的教學創造力對於語文學科發展意義重大。我記得一件小事，就是南京特級語文教師曹勇軍，曾用一張火車票作為素材開展讀寫綜合實踐課，從字詞、修辭、對話、意義的層面，研究旅客乘車須知的話語，獲得了很好的效果。

　　中國青年報：中小學語文教師為什麼缺乏研究的自主性和積極性？

　　王倩：一方面，有的老師認為搞研究是專家的事，自己是個“二傳手”，沒有做研究的資格、能力和義務。不過，課改十多年，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老師轉變了這個觀念，這是一個進步。另一方面，已經意識到這一點的很多老師，卻不知道自己應該研究什麼，怎麼研究。最近，在北京市教研中心的建言會上，有的教研員就指出，現在中小學語文教師的研究課題有泛化的趨勢。這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中小學老師現在負擔太重，很多一線老師工作節奏十分緊張。

　　中國青年報：怎樣激發教師研究自主性和積極性？

　　王倩：首先應該給他們減負。學校日常管理工作和檢查應該盡量精簡。教師培訓方面，哪一部分是研究者應該通過培訓直接給老師提供策略，哪一部分是應該給老師自主研究的時間和空間，需要進行區分。

　　語文教師自己也要主動下功夫。當前，文學在語文教育中的分量正在增加，這對教師自身的閱讀量和文化品位提出了挑戰。深圳有個著名的特級語文教師叫吳泓，他的學生語文都考得非常好。我們對他做過統計，他的閱讀量包含了兩個半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專業：一個是語言學，一個是文學，還有半個哲學專業。

　　教育管理部門也應該盡可能為語文老師們營造一個高品位的文化生活氛圍，這有利於他們以此熏陶學生。

　　對於教師來說，正確的做法是學會讓教學和高考平等對話

　　中國青年報：高考指揮棒的作用還在繼續發揮。在您看來，語文教學應該怎樣面對高考改革？

　　王倩：很多語文老師幫學生應對高考時，都想揣摩出題人的意圖，以便得分。可是，我閱過高考卷子，准確而有個性的答案，才是閱卷老師欣賞的。所以語文教學隻有回歸到本體，才能佔據主動。

　　另一方面，高考也在不斷改革，也希望根據教師的教學探索和教育改革成果對考試進行相應的改革。也就是說，這個指揮棒本身就不穩定，追著它跑是摸不到語文教育改革的脈的。所以對於教師來說，正確的做法是學會讓教學和高考平等對話。

　　雖然現在語文教學論還不夠完善， 但是一些基本共識是不變的。從2000年到2011年，“課標”明確了語文是教言語的。所以作為語文老師，首先要為學生打好語文的功底。

　　中國青年報：當下，中小學語文教學受到了很多詬病，語文教師也常常受到指責，您怎麼看？

　　王倩：現在，社會上對於語文教育有不少負面評價，很多人給語文老師潑冷水，這確實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老師的教學。教育正在變得越來越專業化。語文教育也不是誰都可以上手教好的。所以，社會應該去理解和客觀評價包括語文老師在內的教師群體。

　　作為語文教師，也應該用科學態度重新審視自己的職業，靜下心來做踏踏實實的探索。社會大眾都討論語文教育，也有助於國民語文整體水平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