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喜剧

余小白每天在日历上画叉叉倒计时了一个月，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虽然赶上了春运大潮，但余小白还是精神抖擞地坐了二十个小时硬座回了家。

一回家她就栽进了魂牵梦绕、温柔蚀骨的小床。等她醒来看了看手机：13:23。余小白揉了揉眼睛，有点恍惚。自己是下午两点到家的，现在怎么才一点二十？还没反应过来，妈妈就推门进来了。

“睡醒了？你这个丫头过了年就二十一了，怎么还这么能睡？”余小白伸了个懒腰问：“我睡了多久啊？”“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姑娘！”余小白又看了看手机，大吃一惊。居然睡了整整一天，而且连梦都是香甜的！这张床真的是有魔力啊！

“妈，以后我嫁人了得把这张床也一起搬走。”余小白又躺回被窝。老妈不屑地说：“随便你，不过……就你这个懒劲儿，有人愿意娶你吗？”

躺在最舒服的被窝和老妈斗嘴，余小白觉得此刻的自己实在太幸福了。

当然，幸福是相对的，也是转瞬即逝的。余小白内心有一个“十五天定律”，即在家待到十五天以上，爸妈就开始不耐烦了。刚到家的时候爸妈是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过不了几天，他们就渐渐忍受不了自己要么宅在家一动不动，要么出去疯玩一天不着家的行径。

可这次回家，“十五天定律”并没有派上用场。回家的第五天，余小白陪着已经胃痛好几天的妈妈去医院检查。虽然还没有过正月十五，但医院已经门庭若市。挂完号等了很久，终于轮到了妈妈。余小白站在妈妈身边，大夫一边询问一边检查，这个时候余小白才知道老妈已经被胃溃疡折磨七八年，但每次只要注意饮食，好好吃药都会好转。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痛了好几天，吃药也不见好。这几天一直忙前忙后为余小白张罗好吃好喝的妈妈，原来一直不舒服。听到这些，余小白的心里像被利器割了几刀，痛得厉害。

最后大夫让做个胃镜看看。可胃镜要求必须空腹，早晨妈妈已经吃了早餐。没办法，只能先回家，等到第二天再来做检查。

回家的路上余小白像平常一样挽着妈妈的胳膊，可是一路上却一声不吭。妈妈捏了捏她的手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哎呦，小丫头这是担心我呢？”妈妈的话还没说完，余小白就转过脸说：“才不是，检查都没做，我担心什么呀？”擦了擦满脸的泪水，余小白才把脸转回来，马上转移话题：“今晚记得少吃点，明早还得做查呢！”

那一夜，余小白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在失眠面前，有魔力的小床都不能让余小白进入梦乡。脑海里一直闪着和妈妈在一起的各种画面。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生为独生女的余小白从小和妈妈情同姐妹，虽然老妈会在自己成绩下滑的时候唠唠叨叨，会在自己犯懒不做家务的时候大声训斥。但自己生病的时候，老妈比谁都着急。偶尔闹别扭了也总是老妈看似无意地主动过来和好。这些画面放缓了脚步，在余小白的大脑中来回穿梭。她很担心妈妈会像姥姥一样，最后在胃病上栽了跟头。五年前，姥姥就因为胃癌早早离世，这是余小白和妈妈心中最疼痛的地域。如果现在妈妈也……余小白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入睡，可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已经洒进了房间。

到了医院，看着前面做完检查的病人一个个痛苦不堪地出来，余小白只能在楼道里不停地徘徊。妈妈进去的时间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余小白除了搓着手来回踱步不知道还该做些什么，爸爸也站在一边干着急。终于妈妈从检查室出来了，面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她笑呵呵地对余小白和爸爸说：“原来没有我想象地那么恐怖嘛！已经没事啦！我好饿啊！”

妈妈故作轻松的语气让余小白和爸爸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勉强笑笑。因为不知道溃疡部分到底有没有癌变，所以还得等活检的结果。

余小白记得那天是大年初八，街上的饭店开得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味道不错的川菜馆，点菜的时候才想起医生的叮嘱，现在妈妈不能吃任何油腻、麻辣的东西。妈妈看了看菜单，说：“那就给我来个清炒小油菜吧！你们爷俩想吃什么就点吧，不用顾虑我了。”

余小白这时候才意识到，不论做什么，妈妈总是迁就着自己和爸爸。哪怕自己还在等待着医院的生死判决，还是想着丈夫和女儿。每次余小白回家，妈妈都会提前定好菜单，每天变着花样做她爱吃的饭菜。不出一周，余小白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足足胖圆了两圈。总是嗔怪妈妈喂胖了自己，却未曾想过为了准备这些饭菜妈妈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在等结果的那几天，余小白成为全家的掌勺，每道菜都尽量清淡可口。想到在外读书的自己每年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在家，还总是睡懒觉看剧会朋友，和爸妈相处的日子实在太少了，这次趁着妈妈生病的空当，余小白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关心父母，她每天都在暗自祈祷，希望老天能给自己尽孝心的机会。

结果出来的那天，余小白和爸爸陪在妈妈身边见了医生。听医生念出检查结果的时候，一家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但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时吃药。胃溃疡说小病是小病，说大病也是大病呢！一定要重视啊！”时，余小白才猛然意识到：妈妈没事，她没有得绝症！

不到十天的时间，余小白感觉自己经历了一次大喜大悲，所幸结局是好的。一起经历风雨，一起面对幸福与痛苦，这不就是家的意义吗？这一年，余小白也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家的味道，是那么温暖，那么香甜。

作者：湖南大学 张钰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