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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學校讀書教育 深覺解立四端

2014年08月19日10:09    來源:光明日報    手機看新聞

深化“雙向覺解”是讀書教育的旨歸

了解與自覺,即馮友蘭先生在《新原人》一書中提到的“覺解”。同是讀書,人在“覺解”狀態下與“無明”狀態下,對他具有的意義和使他能達到的人生境界完全不同﹔在不同層次的“覺解”狀態下,對他具有的意義和使他能達到的人生境界也不同。

在學校教育中,讀書教育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對實現教育的終極目的——促進人的發展、提升人的境界有至關重要的影響。這裡的讀書,顯然不是專指教科書或課內輔導書的閱讀,乃是引領學生在浩如煙海的人類文明成果中暢游。而暢游的前提,是對人生的意義、讀書的意義、人生與讀書兩者的關系有充分的、高層次的了解和自覺。了解與自覺,即馮友蘭先生在《新原人》一書中提到的“覺解”。同是讀書,人在“覺解”狀態下與“無明”狀態下,對他具有的意義和使他能達到的人生境界完全不同﹔在不同層次的“覺解”狀態下,對他具有的意義和使他能達到的人生境界也不同。

視讀書為消遣,出於本能的喜好、感官的愉悅,隨手翻翻流行小說、時尚雜志、心靈雞湯、勵志成功學,固然開卷有益,但也只是讀書的“自然境界”:並沒有把讀書和生命追求建立聯系,只是將讀書與世俗生活建立聯系,其中的覺解微乎其微。視讀書為升學高考、謀生致富的“敲門磚”,頭懸梁、錐刺股以取功名富貴,是讀書的“功利境界”。此境界客觀上可能有利於他人,而主觀動機無非利己。但能將讀書與人生一部分追求建立聯系,故覺解較多,動力亦足。目的達成之前手不釋卷,是其利也﹔心願得償之后棄如敝屣,是其弊也。視讀書為濟世救人之道,如周總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者,是讀書的“道德境界”。道德境界同樣追求“有用”,也就是有功利之色彩。但此功利乃是為利人,而非利己,有“以天下為己任”“兼相愛交相利”的意思。讀書至“道德境界”已經很高明,但人類社會之上還有更大的整體,那就是廣闊無垠的天地、浩渺幽深的宇宙。人生天地間,渺小而卑微,仰望星空,不能不油然而生“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慨嘆,勃然而興“參天地之造化”、與宇宙永恆同一的願景。何以解憂?唯有讀書﹔何由可達?唯有讀書。難怪張岱說:“世間極閑適事,如臨泛、游覽、飲酒、弈棋,皆須覓伴尋對。唯讀書一事,止須一人。可以盡日,可以窮年,環堵之中而觀覽四海,千載之下而覿面古人。天下之樂無過於此,而世人不知,殊可惜也!”讀書至此,是為“天地境界”。其中蘊含著人類超功利乃至超道德的覺解,因而也就有了超功利與超道德的哲學價值和美學價值,使人極閑適、極孤獨、極自由、極快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樂此不疲,終生不倦。

教育要使人從“現在就是的人”向“人應該成為的人”邁進,教育者自身“覺解”不可不深刻,自身“境界”不可不超拔。當下讀書教育,泛泛倡導“自然境界”的閱讀,巧立名目,大搞運動,不加揀擇,以量取勝,此一大弊也﹔過度強調“功利境界”的閱讀,以“有用之用”誘人讀書,置“無用之用”於不顧,拔苗助長,目光如豆,此一大弊也﹔空談“道德境界”的閱讀,不重恢弘遠志的培育與道德實踐的真實體驗,令人望而生畏,聞而生厭,此一大弊也。有此三弊,則讀書為“裝飾物”、為“敲門磚”、為“鬼畫符”矣,更遑論達成終身不倦的“天地境界”。長此以往,何談培育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大寫的人”?因此,致力於人終身發展的讀書教育,當以深化教育者與被教育者雙方的覺解為旨歸。這種“覺解”本身也是雙向的:既是對閱讀境界的覺解,更是對人生境界的覺解。

讀書教育當立“材”“質”“法”“驗”四端

孟子認為:仁、義、禮、智是“人之四端”,“人之有四端也,猶有四體也”。同樣,“以深化雙向覺解為旨歸”的讀書教育,也有“四端”:“材”“質”“法”“驗”是也。“四端”既立,則綱舉目張。

材:選擇書目的原則與策略

世上之書汗牛充棟,並非所有書都可以作為讀書教育的“書材”。教育者向學生開列書單的基本原則是:在人一生閱讀的黃金時代,也就是心底最純淨、情感最豐富、求知欲最旺盛、精力最充沛、記憶力最強大的青少年時期,我們應該推薦那些經得起時間考驗、營養價值最豐富、可供人終生咀嚼回味的書籍,讓這些書為青少年打好閱讀的底子、審美的底子和人格的底子。我們向學生提倡,讀書要“讀經典、讀原著、讀源頭”,就是出自這樣的動機。

經典並非專指中國古代的“經書典籍”,乃是經歷史長河沙汰,至今仍生機勃勃的書籍,這才真正算經得起時間的考驗。青少年現在不愛讀經典,反而愛讀暢銷書、流行書、淺顯易懂的書、馬上有用的書,實在是受了網絡文化和商業文化的蠱惑。如果說書籍是精神的食糧,那麼在時間面前,大多數化為糞土,極少數才變作佳釀。村上春樹說自己通常不看還在人世的作家的書,話雖偏激,道理深刻——我想他是擔心誤食“糞土”。

經典既然是“佳釀”,“餔其糟而啜其醴”者必多:考據探源者有之,闡釋解讀者有之,借題發揮者有之,眾說紛紜,令讀者莫衷一是。遠者如《周易》《論語》《道德經》《庄子》,近者如《紅樓夢》、魯迅,如果青少年從為他們做“注疏”的“外圍書”讀起,皓首窮經也難見真佛。不如索性拿出勇氣,直面原著,除了文字上用必要的工具書做輔助,考証的、解讀的、發揮的書先一概不看,強迫自己無所依傍、獨立思考,寧可囫圇吞棗,也不食人余唾。待有所疑、有所思、有所備,而后以平等之心就正於方家,才能漸至“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佳境。

然而,即使只是經典原著,可讀的書還是太多。因此,選書要進一步聚焦,那就是“讀源頭”。事物有本、末之分,干、枝之異,源、流之別。儒家師法三代,是溯源﹔道家道法自然,是溯源﹔文學家“文必秦漢,詩必盛唐”還是溯源。故讀詩不可不先“風騷”而后唐宋,讀史不可不先《春秋》而后《史記》﹔讀古文不可不先“諸子”而后漢唐,讀白話不可不先胡適、魯迅而后他人。這裡的先、后,並不是指絕對時間的先后,而是在有限的時間內,讀書人心理上相對的優先順序。敢於從源頭讀起,先啃“硬骨頭”,能夠確立整體認識的高度,“一覽眾山小”。

質:閱讀品質的要素與關系

讀書首先要記憶,這種記憶是有意記憶,而不是隻鱗片爪的無意記憶。中國傳統文化教育重視“背書”“默書”,把熟讀、熟記、復述、背誦書籍的內容視為讀書的基本功,這是很有見地的。讀一百本書、一千本書,記不住觀點內容,說不清脈絡細節,還不如把一本書熟讀一百遍、一千遍為好。陶淵明說“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但這種境界是以扎實的童子功為基礎的。記憶是閱讀品質的基礎,但只是記住內容又落入死記硬背的窠臼,仿佛《伊索寓言》裡“駝書的驢子”,不過是書呆而已。

呆從何來?首先是沒能喚醒自身的情感認同。調動自己的情感與書中之情若合一契,書中之情又反作用於自身之情,使之豐盈充沛,交互之間胸懷為之闊大,境界為之提升,這就是文學上講的“共鳴”與“移情”。蘇舜欽《漢書》下酒,每讀至快意處擊節拍案,痛飲一斗。古人說:“讀《出師表》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忠﹔讀《陳情表》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孝﹔讀《祭十二郎文》不下淚者,其人必不友。”都是強調讀書應激發情感共鳴的好例。其次是缺少理性的思索。讀書為文,多情少思則濫,有思寡情則枯,寡情少思則呆。“情”要醞釀調動,“思”靠質疑提問。“盡信書不如無書”“學者需先會疑”,說的就是質疑提問的重要性。教師教學生讀書,往往以自己的“疑”替代學生的“疑”,以自己的“問題”替代學生的“問題”,很少鼓勵學生大膽質疑,提出屬於他自己的真實問題。久而久之,學生質疑精神和提問能力就會受到壓抑,思考的主動性就會降低。

讀書有記憶,有情思,還要有“見識”。見識不是知識:有見識必須有知識,有知識卻未必有見識。見識是從紛繁復雜的現象中概括提煉出的深刻透辟的觀點、主張,是“記憶”與“情思”的成果,是讀書品質的核心。見識之於讀書,是畫龍點睛的“睛”,是一針見血的“血”,是文以載道的“道”。一般來說,見識與人心智成熟的程度有關,經歷過磨難的知識分子,往往有真知灼見。像司馬遷、蘇軾、曹雪芹、魯迅,經歷過人生起落,感受過世態的炎涼,自然深刻。而當今青少年少歷練,少挫折,所以要多讀從苦難中得來的文學、史學經典,少讀得意時的賣弄之作﹔教師要立足課堂教學,培養有研究色彩的探究式閱讀,鼓勵學生進行分類、比較、概括等高級思維活動,形成自己的觀點。

法:閱讀習慣的重點與養成

重點之一是養成“學習型閱讀”的習慣,不能讀什麼書都處在休閑、懶散、隨意的狀態。其要點在於鼓勵學生調動多種感官的綜合作用,使閱讀形成言語和認知交互作用的“場”。韓愈認為,讀書要“手披目視,口詠其言,心惟其義”,就是提倡調動手、眼、口、耳、心(思維)來讀書。“手披”,本是“翻閱”之意,但不妨更進一步,強調動筆讀書,化“披”為“批”。一是提要鉤玄,勾畫出核心觀點和結構脈絡﹔二是借用工具書,對文本做批注,疏通意思﹔三是記錄閱讀時的感受、疑問和由此激發的靈感。“目視”,強調集中注意力,把目光和心思貫注到字句上,不受外界環境的干擾。“口詠”,就是朗讀或誦讀,這對於閱讀文言經典尤其重要。文言在生活中已經失去了語境,讀書者要自建話語系統:眼睛看著,口中吟哦,耳中聽聞,循環往復,形成令言語復蘇的“閱讀場”。“心惟”就是要思考揣摩,既入乎其內探源尋妙,又出乎其外,與其他文章、書籍或現實生活作比較。“手披目視”“口詠心惟”,習慣既成,文字、筆錄、言語、沉思交互作用,則身心合一,物我兩忘,漸入佳境。

重點之二是養成利用散碎時間讀書的習慣。家長、老師、學生有一個共同困惑:即如何平衡課內、課外的關系,如何處理時間緊張與閱讀需求量大的關系。有人認為:讀書必須有整塊時間。一些學校專門開設讀書課、搞讀書活動,騰挪出整塊時間給學生。其實,這是一種認識誤區。閱讀本是從容、持久的事情,不能以做大事、搞運動的態度對待。尤其當今,普通人的時間都是碎片化的,怎麼“擠”時間,才是關鍵。這需要自制力,需要好習慣。古人讀書講究“枕上、廁上、馬上”,對我們仍然有借鑒意義:睡前讀一會兒,醒來讀一會兒,等公車時讀一會兒,上學路上讀一會兒,課間休息讀一會兒,積少自然成多。隻要肯擠,一天最少能擠出一小時。按每分鐘閱讀200字計算,一天就是1.2萬字。一本書平均十幾萬字,一年能讀30本,高中三年就是90本,總字數保守算來900多萬,遠遠超過《課標》提出的150萬字。有這樣寬厚的積累,對學業成績和人文素養的提升都將產生巨大作用。

驗:讀書教育的組織與評價

筆者任教的北京師大二附中文科實驗班,探索形成了一套系統的讀書教育組織與評價辦法。將一學年分為上學期、寒假、下學期、暑假四個讀書時段。每一時段初始,任課教師從學科視角和個人閱讀經驗出發,向全體學生提供“教師推薦書目”,學生互相推介“學生推薦書目”,匯總形成一個供“海選”的書單,總書目約60—80種。學生拿到書單后根據自身興趣、學習需求、研究方向,選擇書目並形成本時段“個人閱讀書單”(草稿)。每5—8位學生分配一位任課教師擔任導師,導師與學生小組討論,交流分享閱讀經驗,根據每個學生的情況逐個指導、修改、審定個人的閱讀書單。按照“必讀”“選讀”“精讀”“泛讀”的標准進行分類。其中精讀書總數一般不超過4本,其中2本必讀,2本選讀,以文學、史學、哲學、美學為主﹔泛讀書目總數一般不超過6本,其中3本必讀,3本選讀,以社會科學、自然科學、人物傳記類為主。把所列書目的閱讀任務根據學校的課程安排、學生個人的生活安排,分解細化到每一周甚至每一天。由學生自己選擇對閱讀效果的考評辦法,例如讀書筆記、朗讀背誦、鑒賞文章、研究論文、模仿創作、讀書宣講等。自己確定考評日期,屆時主動向導師呈現,並進行自評、同學互評和導師評價。

除了通過常態的讀書會、文學沙龍、閱讀方法講座給學生以必要的舞台和支撐外,學校很少大張旗鼓搞讀書活動,而是把讀書視為陽光、空氣、水一樣的必需品融入學生日常學習生活,潤物無聲。尤其在教書育人的主渠道——課堂教學中,不論必修課還是選修課,教師由課內生發而至課外、以指導大量課外閱讀為育人途徑已成共識。(作者:北京師大二附中 李煜暉)

(責編:沈圓圓(實習生)、熊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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