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街邊杵著拐杖靜靜地坐著,雙手血管突起,帶著斑駁的褐黑色的老年斑。歲月已經在她消瘦的面頰上刻畫出深刻的溝壑皺紋,眸目深邃明亮,透露著飽經風霜后的安樂與慈祥。上前與老人打招呼,她大大方方欣然接納了我們的問候。
老人說話帶著濃濃的武鄉口音,但吐字仍舊清晰。她?腆溫和地介紹自己的名字為“郭花兒”,並滿含笑意地用手勢示意大家——她今年已經94歲啦!“我是親眼見過日本鬼子的,每次有掃蕩的時候就和全村人一起躲到山洞裡,日本鬼子很殘忍,把我叔叔的肚子都給刺爛了。”郭花兒老人的老伴曾經參加八路軍並在某一次作戰中肺部受傷。退伍回來之后,一直耕田種地度日。現在她的衣食住行由政府全包,“我現在還能給自己做飯哩!”
看著老人滄桑的面孔,在這短暫而充實的交流中,我突然意識到,我所了解的中國近現代史,何嘗不是那些年她的親身經歷。這些對於我來說不論生動還是生硬甚至有時需要死記硬背的教科書上的知識點,對於她來說,卻是用生命的一切書寫的人生。從上世紀二十年代呱呱墜地,老人走過了近一個世紀的風風雨雨,今日我們信手拈來的中國共產黨誕生、抗日戰爭、新中國成立、改革開放等等一系列具代表性的事件,對於老人就是一路走來的生活點滴。時至今日說起過去的事,老人表現更多的是從容與平靜,或者多多少少帶些從艱苦歲月走來后的自豪感,然而這些朴素話語背后那個時代的沉重的痛感,我們終究難以深刻體會。
每個人的痛楚與悲傷在自己身上都深刻到了心底,而在這忙碌不止的大千世界與奔流不息的時間長河中卻均卑微到了塵埃。有的人能被歷史記住,而更多的人是隨著歲月流逝泯於沉寂。所以如果當有人執意要問起的時候,就像郭花兒老人一樣,姑且淡然地講一講,僅此而已。
想到這,自己對個體的生命更多一份崇敬與尊重。歷史不僅是由大事年表構成的,更是由芸芸眾生譜寫的。
老人穿著干干淨淨,銀亮色的頭發梳理地整整齊齊,走近會聞到一股清淡的皂香。她還佩戴著兩隻精致的耳環,似乎閃爍著曾經幾度坎坷終趨於安樂的似水年華。我打笑道說,奶奶您年輕的時候肯定是村花。
奶奶笑著撫著我的肩膀說,好閨女,好閨女……(北京大學 劉鎮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