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有许多用法来自于西域与中原的交流。”鲁鸣柳讲道,“比如‘胡说八道’,‘胡’指的西域来的僧侣。而从印度来的僧侣,称为‘梵僧’。当时梵僧和胡僧有一些观点不一致,梵僧们觉得自己是正统,说胡僧们说佛的‘八正道’都是在乱说……”像这样的小故事,时不时地会从中国人民大学2011级国学院的鲁鸣柳口中蹦出来。
鲁鸣柳不光故事讲得好,还是位不折不扣的学霸——连续三年学分成绩全院第一,专业学分绩4.0,在系统故障一门成绩为零的情况下,仍然名列全系第一。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位辩论高手,在英国交流期间获得了全英华语辩论冠军、世界华语辩论锦标赛欧洲赛区第一名。
她有着令人羡慕的前途,可是出乎大家意料,她放弃了知名企业的实习,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选择了一条不轻松的西域文化研究之路。从西域文化中寻找汉文化的源头,正是她的兴趣所在,她的一生也将致力于此。神秘的西域文化给予她归属感,虽是踽踽独行,她也愿意坚守。
与语言有缘学习9语 被视为“另类”
对语言有着天生兴趣的鲁鸣柳同时学习着9种语言。英语、法语、德语这些应用型语言根本不在话下,古希伯来语、古藏语、西夏语、梵语、粟特语、吐火罗语这些死语言的学习才真正考验鲁鸣柳。
在国学院,鲁鸣柳是一个“另类”。本硕连读的学制下没有升学压力,人大国学院的学生有充分的时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比较轻松。
“而我就是要学习各种语言,还要保持一个高的GPA。”
谈起学习语言的诀窍,鲁鸣柳提到两个词——勤勉与坚持。“真正学好靠的还是背诵、阅读和练习。我会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背诵单词上,因为只要单词积累够了,练习阅读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把梵语当做英语单词背 还原佛教思想
在鲁鸣柳学习的9种语言中,梵语、西夏语、粟特语、吐火罗语在古代被使用过,却因为种种原因失传。
例如梵语是印欧语系最古老的语言之一,是一种属于学术和宗教的专用语言,印度教的经典多用梵语写成。它在印度的地位相当于拉丁语之于意大利。
由于外婆是佛教徒,受到家庭的熏陶,鲁鸣柳对佛教很感兴趣。为了还原历史上的佛教思想,鲁鸣柳学习梵语便于研究梵语写就的佛经。
死语言的学习伴随着乏味与枯燥,没有丰富的学习材料,没有好看的剧集消遣,复杂的语法结构令人应接不暇。对此,鲁鸣柳分享了她学习的秘诀——“细心、耐心、各种背、不要怕”。
在最初学习梵语时,鲁鸣柳也苦恼过,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后来她决定借鉴英语学习的经验,把梵语当做单词来背。背诵不知道如何发音的梵语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但是她硬着头皮背了很久,一段时间以后,她就可以20分钟独立翻译完所有句子,没有看一页辅导书。
“翻译完句子以后我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比过年还高兴。”
背诵梵语单词,首先要知道每个梵语字母的发音。梵语不像英语、德语那样有着复杂的发音规则,只要知道每个字母的发音,连起来就是一个单词的发音。正如法语有难发的小舌音,梵语的颤音比小舌音更难发,需要舌尖抵住上齿龈脊时声带颤动发生,不是每个人都能发出来的。为了发出颤音,鲁鸣柳练习了一个多月。
师从日本学者学吐火罗语 了解西域文化
相较于梵语,吐火罗文的学习难度更大。
吐火罗文与梵语一样,属于印欧语系,世界上懂得这种语言的只有20余人。已故的季羡林先生是中国唯一懂得这种语言的专家,大师过世之后,中国已没有一人懂得这种语言。
吐火罗文文献出土于中国西北,大多以佛教内容为主,也包括当时人们的商贸生活记录,是研究中亚古代民族的社会经济生活的第一手材料。
为了能够解读这些材料,进一步了解西域文化,鲁鸣柳有幸师从日本学者荻原裕敏学习这种语言。吐火罗文的资料不多,很多语言现象连专家也解释不了。为此鲁鸣柳修习了历史语言学,研究语言的变迁,构拟不同语言的原始共同语。
“这就像是在解谜,去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死语言的掌握可能要耗费一生,鲁鸣柳对此已经做好了准备。
揭开遥远古国文明神秘面纱 用尽一生守望
新奇、有趣,这就是鲁鸣柳对西域文化的最初印象。西域出土的文献多用各种奇妙的文字写就,而这些文字背后承载文化与神秘而繁杂的宗教相关。鲁鸣柳说自己从小就喜欢解谜。小时候经常熬夜偷看侦探小说的她看到悬疑的、带有解谜性质的东西都要拿来翻翻看。“就像小时候问为什么一样,我要了解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历史上为什么会那么想。”神秘的西域,奇妙的文字,遥远的古国文明这个巨大的谜团,吸引着鲁鸣柳一步步去追问,去探索。
语言学习是第一步。打好语言基础的鲁鸣柳对研究古代文献便如鱼得水。
研究西域要通读汉学文献、西域史料、佛教经书,学习梵语需要看《薄伽梵歌》等印度史诗,同时要对印度史有一定了解……而这些汗牛充栋的文献,仅仅是开始。
佛教是西域文化的重要部分,也学习的主要内容之一。
与她同龄的大部分人都在享受着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而她则抱着经书佛卷,伴着自习室的灯光,研究经文背后复杂的佛教理论体系。《大智度论》《楞伽经》《维摩诘经》……大本大本的经书需要通读,老师要求,当在西域壁画中看到经文,她需要知道这句经文的出处。
“佛教是一个充满哲思的宗教,它对我们今天的精神世界影响深刻,但却没有多少人了解它。”鲁鸣柳并不信佛,她认为一旦把它视为信仰,就没有办法理智对待。她希望能追溯我们思想源头的佛教根源,理解它真正的内涵。
用生命来学习 在研究路上坦荡奔行
可是这一条路并不好走。
鲁鸣柳不是没有过退缩的念头,尤其是在连中文文献都看不懂的时候。但是她坚持了下来。这期间,有早先学习古藏语、获得哈佛大学全额奖学金的师姐林蕾的鼓励,有会留意她衣食住行、为她准备午饭充饥的导师毕波的关心。不知不觉中,深奥的理论也不似最初接受时那么难以理解了。
她时常回忆在英国爱丁堡大学交换的日子,“那里的学生真的是用生命在学习,有一个历史系的朋友寒假的阅读量达千万字。”相比较他们,鲁鸣柳认为自己仍然有很多不足,需要更多的努力。
如今鲁鸣柳已经不在乎排名,她发现GPA与学术能力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她现在想做的,只是好好地为将来的学术研究打基础。
学过七年书法的鲁鸣柳喜欢专心于一件事,而这种特质使她能够坚持将这条寂寞的学术之路走下去。她这一生想寻找的答案,埋藏在那古老的文字的一笔一划中。
如今的她还处在学习的阶段,谈不上有什么研究成果。但她认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她说道:“年轻的生命总会遇到低谷,但当你真的找到你之为‘你’的答案时,这坦荡的世界便将由你我终生奔行。”(通讯员 吕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