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教育理論與實踐要共生共存

杜威是當代西方教育思想大師，２０世紀最著名的美國哲學家、教育家，美國進步主義教育運動的代表。上個世紀初來華講學，被胡適評價為“自從中國與西洋文化接觸以來，沒有一個外國學者在中國思想界的影響有杜威這樣大”。

促進教育家成長應從本原抓起

問：在我國，包括前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內的很多有識之士曾提出，教育要讓教育家辦學。而由此各地未來教育家工程紛紛建立，您是如何看待這種工程的？

杜威：任何國家都需要一大批懂教育規律、能潛心踏實地辦教育的教育家。教育家的成長是有其途徑的，不可能急功近利地催生，要從教育的本原抓起，少一些理論多一些實踐。

舉我們師生例子說明。我在１８９６年創建芝加哥實驗學校，以“注重教育的社會性”“注重活動”“社會性作業課程”“注重應用科學方法”為基本原則，進行教育實踐。１９００年，我出版了《學校與社會》一書，歸納了創辦實驗學校的思想。結果這本書廣泛傳播，實驗學校也成為當時歐美最引人注目的實驗學校。

貴國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赴美留學，曾師從於我，主攻教育。３年后，陶行知學成歸國，把我的教育思想改造成有自己特色的生活教育理論。他通過興辦曉庄師范、育才學校實驗基地，用大量的實踐去檢驗自己的理論。

從我們師生辦學來看，從理論走向實踐是教育家的生存路徑之一。當然，蘇聯偉大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也創造了一種路徑即從實踐走向理論。

理論實踐共生共存，也許就是成為教育家的基本路徑。

他國經驗可借鑒不可胡亂摹仿

問：我們向西方學習教育，比如您的教育思想就非常受歡迎。您覺得這種學習應該把握一個怎樣的度？

杜威：一百年前，你們西學東用，其急切之心尚可理解，百年過后，教育的極端功利性不減當年，則讓人不可思議。

變法圖強從教育始，我贊同﹔但教育必須根據國家的情況，考察國民的需要，而精心定之。決不可不根據國情，不考察需要，而胡亂地仿效他國，這沒有不失敗的。我在來華講學時就規勸過你們。一國的教育決不可胡亂摹仿別國。

為什麼呢？因為一切摹仿都隻能學到別國的表面種種形式，決不能得到內部的特殊精神……所以我希望中國的教育家一方面實地研究本國本地的社會需要，一方面用西洋的教育學說作為一種參考材料，如此說去，方才可以造成一種中國現代的新教育。

回顧你們現代教育，不但存在“膚淺的美國化”傾向，而且教育上負有責任之官吏，竟將美國教育與現代教育制度視為一物。彼等對於中國之舊教育制度，不但認為陳腐，急需改革，並謂其具有罪不容之性質。其實，作為一個有著五千年文明史的東方古國，又有孔子、老子這樣偉大的教育家、思想家，你們為什麼不從自己的祖先那裡汲取有營養的東西滋養你們當下的教育呢？

教育也存在“浪費”現象

問：我們對“浪費”的理解大多是針對經濟領域而言，很少言及教育方面的浪費。教育投入提高后，許多地方教育注重硬件的高投入，忽視軟件建設，對這種被人為忽視的教育浪費現象，請您給予透徹的剖析。

杜威：我認為教育的浪費，主要是生命的浪費，一切浪費都是由於學校和現實的隔離。我希望能你們能注意到，學校制度各個部分的隔離現象，注意到教育目的的缺乏統一性，注意到各門學科和方法的缺乏連貫性，這些都會造成教育的浪費。

因為一切浪費都是缺乏組織的結果，而組織背后的動機是促進節約，提高效率。盡管我們的教育界領袖們談論著教育的目的在文化的陶冶，在人格的發展，等等，可是大多數學校裡的受教育者卻把它當作是，獲得足夠的面包和牛油以勉強維持一定生活的一種狹隘的實用的手段。

如果教育的功利主義加劇，這何嘗不是更大的浪費呢！（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