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高考還有68天,不少高三生到校外“補小灶”
記者調查杭城培訓機構,每小時200~390元的培訓很火爆
3個月高考特訓,家長一擲10萬
距離高考還有68天,高考生全身貼滿“勤奮”標簽。在最后沖刺階段,有的人在學校一套一套做復習題,但也有不少人,干脆不去學校,在培訓班繳一筆巨額費用,讓10多個老師推著往前走。
老楊的兒子小楊,就是這樣的學生。老楊為了他,打消了最近的買房計劃,他緊急挪出10萬元,給兒子交學費,報了一個培訓班,“一對一”學語文、數學、外語以及文科綜合。老楊說,高考前最后三個月,兒子就從學校請了長假,在杭州一個培訓機構特訓。這種吸鐵石式的突擊補習,三個月要10萬元。
記者調查了杭城多所培訓機構,發現這樣的高價高考沖刺班非常火爆,而且近3年來價格一直在漲。
老楊用一年收入
為兒子買3個月特訓
老楊是一個機關單位的處長,自己一年收入,才夠交上兒子這筆巨額輔導費。
小楊是美術生,從小學就開始學畫畫,現在杭州某高中就讀,繪畫造型能力強,手感很好,在整個年級裡都挺出名。
去年底省考,小楊專業排名進了全省前100﹔今年年后,小楊剛剛參加完中國美院的校考,就沖著要求最高的純藝專業。雖然成績還沒有出來,不過小楊感覺還不錯。
“今年考題比往年變化大,像他這種有童子功的考生,有優勢。”老楊眼睛亮了亮一下子有神了很多,但很快又伴隨著緩緩的嘆氣。
為了全力沖刺藝考,小楊和很多孩子一樣,上個學期基本每天“泡”在畫室,一天24小時裡,最多1個小時稍微看點文化課的書,小楊后來告訴爸爸:“那時候真看不進,心裡就想著先畫好,一關一關沖。”
藝考結束后,小楊的教科書,都是從畫板、顏料盒裡撈出來的:黑白的書頁被染得五顏六色,可惜就是沒有一個公式、一段歷史、一首詩詞……能留在小楊的腦瓜裡。
前幾天學校裡模考,他總分隻有200多分。數學幾乎全靠猜,語文、英語也都到不了幾大頂尖美院對單科線的要求,這個成績不要說中國美院,普通院校的藝術專業都踏不進去。
“你說孩子專業那麼好,美術院校的文化課要求總不比綜合性大學那麼高,不咬咬牙沖,錯過讀好學校的機會,實在太可惜了。”
給老楊這個決定最后一股助推力的,是他同事孩子去年成功的經驗。
老楊的一個同事,女兒去年考上中國美院。小姑娘也是在3月份的時候,從學校“脫產”出來,“到最后階段,學校基本上都已經不上課,考試、練習的時間比較多。基礎薄弱的學生,這幾月在學校聽課,基本都聽不懂,也跟不上,意義不大,“所以我想索性出來有針對性地補習,效果會好。”老楊說,同事的女兒去年在補習班“一對一”突擊3個月,從原來總分300分,高考時達到了500多分,考進了美院圖像與媒體大類。
每小時200元~390元
10萬元燒得很快
每年3月份到高考前,培訓圈稱作“沖刺季”,生源滾滾。記者採訪發現,不少培訓班裡,都有數十位高三學生“脫”了學校的“產”,“全日制”在培訓班上學。
記者調查了杭州幾家培訓機構,納思教育、新東方、精銳等都開了高考一對一的全托課程。
“沖刺季裡全托來補文化課的學生,主要有藝考生,復讀生,還有一些文化課比較吃力的孩子。”新東方中學課程部何蕾老師告訴記者,整個沖刺季,新東方會接納大約100個有這種補習需求的學生,這其中,藝考生佔到半數以上。
每個機構對於沖刺全托補習的形式和價格定位,也不一樣。一般按照鐘點收費,價格在200-390元/小時不等。像小楊這樣,高考前最后三個月,全托一對一的學生,總共大約要上350個小時的課程,花費在10萬元左右。
小楊在新東方封閉特訓,每天正課有六個小時,包含語、數、外、政、史、地六門,涵蓋了他高考要考的所有考科。
在培訓班上課也是全日制的:8:00-10:00,10:30-12:30,14:00-16:00,各個科目老師車輪戰式上課。
16:30-18:30,各個科目的助教進來,幫助學生消化、吸收當天各門課的課堂知識。
19:00-21:00,學生自習。
機構為小楊這樣的全托特訓生,配備了10個左右的老師。
除了上課的老師、助教幫助學生復習鞏固課程,小楊還有一名班主任,一名學業規劃師,各自負責與家長溝通,制定下一個階段的學習計劃,細密到每個小時的安排。
據了解,這樣的一對一培訓班,三年裡一直在漲價。“幅度大概每半年每小時漲10-20元。”
在轉塘地區,全托文化課培訓學校,索性跟畫室“駐扎”在一起了。
“這裡藝考生的基數非常大,學生從畫室出來,他們的藝術考試任務就完成了。但是要順利升學,還得銜接上文化課考試。”其中一個培訓學校的負責人陳老師告訴記者,就在這兩年,轉塘這一片已經開起了好幾家專門針對藝考生的文化課沖刺培訓班。
一個藝考生家長曹先生,在杭州解放路一帶經營一個書報亭。他兒子小曹就是典型的半路出家學藝術的孩子。老曹說,“錢這個東西,像我們夫妻做小本買賣,一下子掏出幾萬,也是‘肉痛’的。”
但老曹算過一筆賬,“現在投資,如果換回考上一個好學校,投入回報比,還是高的。如果任孩子自由復習考試,一個學校也夠不上,我前面給他花在畫畫上的幾萬塊,也扔水汪蕩了,然后再復讀一年,花錢,孩子還要再苦熬一年。就是上本科,其實讀二本或者三本,一年學費也差好幾千甚至上萬,如果分數就噶一點,你無論如何就是想填錢補分數,可能麼?”
小曹聽爸爸這麼算過一次以后,就沒脾氣地去封閉式培訓了。
“一擲10萬”
背后的焦慮
對於高考前這樣的天價培訓,專家怎麼看?記者採訪了教育專家熊丙奇,他認為,對很多家庭來說,上大學成為一個硬指標——隻要能上,無論多少代價。於是,幾個月十萬元,這種“壯舉”的出現,不足為奇。
“比如藝考生。近年來,我國藝考十分火爆,報名人數接近百萬,佔所有高考生的10%。而這麼大基數的藝考生中,真正對藝術感興趣的,具備走藝術路素養的學生,僅有10%。”熊丙奇說,近年來,藝考生“曲線上大學”的質疑不斷——一些學生文化課成績不理想,於是選擇藝考做短期的突擊培訓。
家長一擲10萬為孩子培訓,歸根究底是為了能考上大學,甚至是考個好大學。熊丙奇說,這是由於當下的人才觀出現了偏頗,學校教育和社會輿論並沒有改變“上大學=人才”的觀念,還在不斷強化上大學是唯一出路,隻有上大學才能成才,並以此固化基礎教育的升學模式。
“另外一方面,雖然多年前,我國就提出要打破學歷社會,可是我國的教育制度和就業制度,還在賦予學歷超越教育的價值,將其作為評價人才的重要指標。可以說,正是強調文憑學歷的制度,制造了我國高等教育的虛假繁榮,也制造了我國社會嚴重的教育焦慮。在家庭,家長盲目追求上大學﹔在學校,則是隻有‘學歷回報’,沒有‘教育回報’,教育質量下滑,甚至空心化。”
他說,這種情況如果不改變,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心酸地發現,辛苦送子上大學,並沒有得到回報。這還會演變出一系列嚴重的社會問題。而要改變這種情況,就需要剝離上大學的“虛名”價值。不論是基礎教育,還是高等教育,都應該從教育角度,為學生提供多元選擇,而不是逼著學生隻能走這一條路,走完之后,才發現還是一無所有。
“取消國家授予文憑制度,改為學校自主授予、社會認可,這樣,學生上大學會從關注文憑,轉到關注教育本身,不能給予學生國家授予文憑(失去制度保護)的學校,必定關注教育質量,上大學才會更有價值,隨之而來,不再具有行政許可意義的學歷,也自然不再成為所有用人單位的選人門檻。”熊丙奇認為。 (記者 章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