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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QQ空間日前，教育部副部長劉利民在座談會上的講話，再次將奧數推到了風口浪尖，嚴禁升學與奧數挂鉤，否則追究校長責任。這些天，對於奧數，一邊是社會的 “嚴禁”“喊打”，而另一邊是家長們的追捧，孩子們的趨之若?。
奧數是什麼？培訓課程五花八門，上千上萬，為什麼單單奧數有如此多的是是非非？教育部門三令五申，為何仍難阻止奧數的瘋狂。奧數還是原來的奧數嗎，奧數到底有什麼魔力，讓人們如此愛恨交加？
3月1日到3月7日，本報記者對太原奧數培訓市場展開調查，通過聽課、走訪等多種方式全方位了解奧數背后的秘密，試圖去探尋其中的答案。
奧數已經有了新名字
根據太原市教育局的最新統計，全市通過年檢的民辦培訓機構有330多家，其中涉及文化培訓的不到一半。2002年之后，太原市教育行政部門再沒有批准民辦培訓機構設立奧數班。“現在不叫奧數班了，有的叫思維訓練、全能培訓或者叫數學培優班。”一位業內人士表示，奧數有了新的名字，已不再叫奧數，但所教的內容其實還是奧數。一些培訓機構宣傳的時候也說是奧數，廣大家長也知道思維訓練其實就是奧數。
奧數是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簡稱。1934年到1935年，前蘇聯開始在列寧格勒和莫斯科舉辦中學數學競賽，並冠以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名稱，1959年在布加勒斯特舉辦第一屆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真正目的是數學，而不是競賽。競賽數學的本質是數學思維和興趣，是為學生提供一套思維方式和認識數學的角度。
官方沒有了奧數的說法，但民間奧數仍然很流行，家長們還是習慣把更名的培訓班稱為奧數。具體太原市有多少奧數班，涉及多少學生，沒有具體統計。記者採訪中粗略統計，大的培訓機構上奧數的學生能達到上萬人，小的也有二三十人。“奧數班市場競爭很激烈，知名培訓機構的奧數班非常受家長們歡迎，多年來取消奧數的呼聲好像沒有對市場產生太大的影響。”某培訓機構負責人表示，有市場，民辦培訓機構當然會全力經營。
學習奧數好榜樣？
3月3日下午，太原杏花嶺區某小學四年級學生濤濤剛上完寫字課，媽媽就飛奔進了教室，幫他收拾完文具，拉著下樓去“趕班”，“快點，一會兒奧數班就開課了。”濤濤還沒來得及從寫字課的疲憊中緩過來，就得趕著去下一個輔導班。
看到孩子不樂意的樣子，媽媽有些生氣，“我是請假過來送你去上課，你還不樂意。要是成績好，我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你應該多向你們班的同學學習，人家奧數成績那麼好，還按時上課，你有什麼理由不去上？”濤濤面無表情地跟著下樓。
原來，濤濤班上一個同學，奧數天賦極高，在各種競賽中獲獎，成為很多家長羨慕的對象。這個孩子不僅周六日上奧數班，平時晚上也有“一對一”的奧數班。每天早晨一起床，家長安排看奧數教材，晚上做一份奧數題，天天如此，在這樣的千錘百煉中，這個孩子成了“奧數小天才”。
濤濤滿臉不屑，“他有什麼好啊！都快學傻了，除了奧數什麼都不會。像他那麼累，我才不稀罕呢！”聽了兒子的話，濤濤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
濤濤說得也是實情，濤濤媽媽說，那個孩子自理能力很差，身體也不好，上下學書包都得媽媽給背。父母不管其他，隻為了讓孩子學好奧數。濤濤說，他這個同學連體育課什麼的都上不了，身體素質特別差。
“孩子變成那樣你也願意？”記者問。
濤濤媽苦笑著說，“樹立這樣的榜樣只是想激勵他好好學，學人家好的方面。”
記者現場探聽奧數課
奧數課的教學內容到底是什麼呢？3月2日，正值太原市各大培訓機構春季班開課第一天。上午10點，記者來到北大街某培訓機構分點奧數班聽課，教室內坐著38個學生，所講內容是“線路追擊”問題。“讀題，合上書……”老師讓學生讀一遍題后，把教材合上，回憶例題中的數學要素，然后老師問，學生答，八道例題在一個多小時時間內全部解答完畢。環形追擊、相向追擊、相反反向相遇……例題一個比一個難。從老師講課過程中，明顯能感覺到幾個特點：首先，通過例題找出規律﹔其次，解答步驟的規范、合理，比如要先統一單位﹔再次，讀題過程中抓變量點﹔最后，運算以口算為主。
課堂上，這位老師非常關注學生細節，經常提醒學生要坐直，回答老師的提問要完整、准確。一個多小時課堂，數學思維訓練是核心。學生基本能做到讀一遍題目，記住相關的題目要點以及涉及的數字。很多題目記者需要思考半天，明顯跟不上學生節奏，還在尋找突破口，學生們基本上已經解題完成，題目確實難。“這是五年級的學生，他們上的這個班叫培優班。可以說這些孩子是該培訓機構裡這個年齡段‘奧數’學得最好的學生。”培訓機構負責人介紹。
學生拿著培訓學校自己編撰的奧數教材，周六、日全天都有班，不同層次學生上著不同層次的奧數班。
一堂課下來，對奧數課有了初步認識——在同類型題目中找到解題規律，比在公辦學校數學難很多。
培訓機構的“金字招牌”
雖然近期反對奧數的聲音絡繹不絕，但是省城奧數市場依然火爆。春季招生，各大培訓機構的奧數班已經報滿。
省城幾大知名的培訓機構，奧數班在上周六日正式開課。今年有一個新特點，一些以前沒有涉足奧數的培訓機構也開始想方設法佔領市場。某培訓機構負責人介紹，奧數是各大培訓機構的“金字招牌”，利潤誘人，讓他們無法抵擋。
有的培訓機構走的是奧數精英之路，要想上奧數班需要通過測試，測試合格才能上，一個班有30人左右，一個學期收費5000元左右。業內人士表示，這樣的模式很容易讓自己的招牌“響亮”，市場上一提到某培訓機構的奧數班誰獲得競賽大獎，家長們就想著辦法把孩子送去。其實，這樣的奧數班就是瞄准競賽去的。
還有的培訓機構走的是全民化路線，把奧數班分成幾個層次，根據孩子數學水平分班，人數之多讓人驚訝。因為涉及商業機密，很多培訓機構並不願意透露招生數量。記者從一位業內人士口中得知，太原市最大的培訓機構，奧數班人數已接近萬人。
很多培訓機構從小學二年級就已經開設了奧數班，記者發現，小學上奧數人數最多，到了初中、高中，人數開始遞減。上課方式有多種多樣，“一對一”、小班、也有集體授課，上課模式由家長根據需要選擇。
奧數班的花銷也很高，根據奧數班教學模式不同，收費也不同，普通“一對一”奧數班一節課的收費大概在200元左右﹔小班收費一課時每個學生大概在35元左右﹔如果是精英班、培優班各培訓機構也所有不同。有的培訓機構為佔領市場，對於在奧數方面有天賦的孩子免費。
學習奧數隻為上個好初中
3月6日，記者隨機對省城幾所小學進行上奧數班人數調查，其中一所學校一個班50多個學生，有一半學生都報了奧數班，知名度越高的學校報奧數的人越多。一所小學的二年級，每個班也有兩三個學生報了奧數班。談到報班的理由，學生反映都是家長要求報的，他們對奧數的興趣其實並不高。“我家孩子報奧數班報遲了。現在舍不得花小錢，以后就得花大錢。”家長高先生最近忙著選擇培訓機構，孩子今年三年級，他之所以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為熟識的三位中學校長都建議他給孩子報奧數班。
高先生的目的很直接，他給孩子報班就是為以后孩子上初中做准備。“我孩子一個同學奧數學得非常好，經常在奧數競賽中獲獎，上個好初中根本不發愁。”六年級學生家長王女士充滿了羨慕之情，她從四年級開始給孩子報了班，可是水平屬於中上等，她時不時地跟孩子說，你要向誰誰學，好歹幾年下來也能拿個奧數班第一名的成績。“這半年時間很關鍵，如果在奧數班能有所提高，上初中就不需要那麼操心了。”
在眾多小學家長眼裡，奧數已經成為撬開知名初中的有效“武器”。而這，才是奧數瘋狂的真正秘密。
從事奧數教學二十年的老師：奧數本身沒有錯
李平(化名)從事奧數教學已經二十年了，他見証了太原奧數市場，從興起，到失控，再到奧數教學理念分化的發展過程。
1993年前后，他開始和奧數打交道。當時的奧數班只是興趣班﹔到了2000年，隨著培訓市場的紅火，奧數班開始火爆起來，而且朝著全面奧數方向發展，各種競賽也是層出不窮，他所帶的班數從原來的兩個，增加了兩三倍，“當時，我也被這種沖動淹沒，覺得市場前景不錯，隻要有學生來報名就可以了。”
到了2008年，倒奧數之聲層出不窮。不可否認，2008年之前，太原培訓市場奧數教學觀就是單純的拔高，讓學生數學水平高於同年齡段的孩子。而2008年之后，各培訓機構對奧數教學觀有了分歧，一部分仍然是以精英教育模式為主，盡量深挖、拔高﹔而另一些培訓機構覺得，那樣只是針對部分有數學天賦的孩子，對大部分學生來說那卻是一種傷害。為此，開始重新定位奧數教學，把奧數教學作為一種思維訓練。李老師的經歷大致勾勒出了太原奧數市場的發展軌跡。“奧數不等於難題，這是我首先要表明的立場。”李老師先給奧數正名，“現在對奧數討伐有些過激，很多人的認識太片面了，奧數本身沒有錯，而是人們強加給奧數的東西丑化了奧數，比如家長的急功近利、培訓機構的擴大宣傳以及公辦學校借奧數之名選拔好學生，最后的負面之罪都讓奧數來背負，太不客觀。”
其實，奧數本身沒問題，錯在把奧數作為升學的工具。一些培訓機構為了佔領市場，擴大效果的宣傳，讓奧數變了味。
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適合奧數？
李老師表示，如果以思維訓練為出發點，每個孩子都可以。根據孩子自身數學水平來確定奧數教學的深度，對孩子進行數學思維訓練當然沒問題。孩子之間不要橫向比，而要縱向比，隻要孩子每天都有進步，自然就會對奧數產生熱情，這就夠了。
不能承載之重：奧數成為擇校的“載體”
現在社會對“奧數”的苛責，其實是因為奧數背負了很多其無法承受之重。因為現在教育資源不均衡，家長搶著讓孩子進好初中，而奧數正是那塊能進入名校的“敲門磚”。所以說，奧數本身沒有錯，是因為其背負的東西拖累了奧數的名聲。
採訪中，很多家長表示，讓孩子學奧數都會與升學挂鉤，上好學校，奧數管用！這樣的誘惑家長很難抵擋。通過奧數題目把孩子分成三六九等的功效顯著，奧數自然被選中，成為挑選學生的好“工具”。
按照教育部門的規定，小升初嚴禁學校考試選拔，而學校需要好生源，怎麼辦？一些民辦學校的“地下”測試便成為挑選學生的途徑。經過多年的篩選，奧數成果顯著。這給家長們一個信號，學奧數如果優秀，有可能被好學校挑中，不用再找人、托關系、花大價錢往好學校硬擠，這條“捷徑”省時、省錢、省力。為此，家長們有一個觀念，現在上奧數班花小錢，為的是升學時省大錢。
再加上培訓機構的宣傳，某某同學上奧數班升入了好初中，令家長們更是熱情不減。有的家長還得到了一些教育人士的“提點”，孩子需要上奧數。“我們知道孩子上奧數班很累，但是沒辦法，為了能上好初中，隻能讓孩子受累，誰讓咱沒關系、沒錢，倒不如靠自己。”省城市民高先生表示，自己也知道教育部門嚴禁小升初考試，可是為了孩子的前途，什麼規定、禁令都顧不上了。所以，很多家長是一邊在痛恨著現實，一邊又無奈地讓孩子踐行著學好奧數上好初中的路徑。
一些“過來”的家長曾跟記者反映，孩子曾經參加的小升初“地下”考試，數學試卷最后幾道題都會有奧數題目，這樣考出了學生的水平，拉開了學生之間的差距，沒有學過奧數的學生很難答出來。
靠奧數擇好校不少學生當了“犧牲品”
到底奧數對於孩子的學習有多大影響？很多家長只是以成績來衡量，不太清楚對孩子的數學思維有多大的幫助。
太原市濱河小學教導處張主任表示，她個人不太贊成學生都去學奧數，奧數隻適合個別有數學天賦的學生。雖然沒有發現對於正常的數學教學秩序有多大影響，但是畢竟奧數學習偏難、偏怪，不利於孩子對數學產生興趣，反倒會讓孩子產生厭學情緒，因此建議家長們報班時根據孩子的興趣特點來決定，不要跟風，不要攀比。“家長們想讓孩子上好學校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奧數上並不現實。”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中學校長表示，全市幾萬學生上奧數，能在民辦培訓機構組織的競賽中獲獎的也隻有幾個，很多學生其實就是陪襯，成了競賽的“犧牲品”。所以說，孩子通過“奧數”實現擇校的路很難走。家長們隻看到了成功的“經典”，沒有看到有失敗的經歷。當然也不否認，一些家長確實是為了興趣才給孩子報的奧數班。
解決教育均衡之時就是奧數回歸本質之日
教育行政部門出台規范奧數教學、嚴禁升學挂鉤等相關政策在當下是很有必要的，記者從太原市教育局獲悉，他們正在研究制定規范民辦培訓機構的相關政策，計劃與民辦培訓機構座談，出台更有效的政策。
教育部門一位負責人表示，政府部門出台政策絕不是反對奧數，而是反對奧數與升學挂鉤等“惡習”，以及一些利益集團為了謀利而操縱奧數的行為。
其實，國家一直以來都在通過各階段升學政策來引導家長，比如教育部宣布，從2011年秋季進入高一的學生，參加全國中學生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學、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獲得全國決賽一、二、三等獎，不再具備高校招生保送資格。這就是弱化競賽帶來的升學效應，這樣家長們會考慮參加類似奧數競賽班究竟值不值得。
要治療當下之症，政策引導隻能治標，最為關鍵的是解決教育均衡問題，不斷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無論是太原市近幾年的百校興學戰略，還是今年提出的優化學校布局，都是為了這個中心而努力。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均衡問題將是很長一段時間內教育的中心任務。社會期盼教育部門不僅要有治標的“降溫”處方，還要有治本的“組合拳”，更希望標本兼治的效力發揮得更快，更好。最終，才能讓奧數回歸本質，讓教育回歸本質。
（作者 王冠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