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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 过去的年味:年夜饭和守岁【2】

2015年02月20日08:28 |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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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 过去的年味:年夜饭和守岁

守岁

  七十岁有个家,不如八十岁有个妈。

  家中有老母,遂于年三十这一天,奔回了京西乡下老家。

  比之于老母,儿子也白发斑斑。见高堂音容俱畅,即感觉生身之处的柴门草舍,亦如弘宇明轩那般豪壮。

  尘封经年的家谱,由儿亲手挂上;大门口儿的“福”字和对联,由儿的手张贴。老妈妈扭着一双小脚前后跟着跑,她要看到,并且喜盈于怀的,就是此一时儿子进家门的这个表现。

  在祖宗的牌位下边摆上了供品。为阖家团圆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一长串红油纸封包的整挂鞭炮搭在了香椿树枝上,等待倾听它的响音……欣喜时刻,远处传来了鞭炮声,近邻的鞭炮也纷纷响起;这时,预示着本宅人丁兴旺的鞭炮,便于万家灯火通明之时点燃。

  闪着吉祥光色的鞭炮彩影,映进了老屋的玻璃窗。老妈妈以不减当年的明快语调,快活地宣布:“开饭!”

  其乐融融。室外喧阗与屋内的轻盈笑语,汇成了一片。

  嗑瓜子儿,剥糖果儿,饮茶水儿,看“春晚”;拉开了乡间一年一度守岁的,一台春之舞曲的帷幔。

  “过年了!”“过年了!”老妈妈并不注意观看电视中的节目,也不参与八仙桌上边摆开的扑克牌大战。她只于屋地上扭搭,重复着这一吉祥话语。

  一炉煤火,升腾着快乐的火苗儿,将两间土屋炙得暖暖和和。

  鞭炮声于午夜,再一次蓬勃作响,而音声逐渐稀疏以后,老妈妈建议大家不必玩儿一宿,可以随意休息。

  她跪趴在炕上,先给儿子焐好了被窝儿。

  按照乡俗,年三十的灯火不能熄。躺倒睡下了,灯光仍要保持彻夜通明。

  自己在土炕上躺倒,入了被窝,而思绪盘桓,却不得安眠。

  身下的这一条土炕,曾有过自己儿时的尿迹;曾屡屡见过母亲依偎在炕头上,给自己缝补衣裳。那时的母亲是青丝满头,面驻容光,虽则家庭贫穷,然处于生命旺季的母亲,对于隐乎情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就从那一时起,从那个时刻看母亲一针一线地纳补鞋子和衣裳,即把心性养成。所观察到的母亲为儿的艰辛,使自己早早地立下了报答柴门的志向。

  庄户人家也循旧礼。那时,祖父母在世,对母亲约束甚严。母亲从来是低眉顺眼,不敢高声地应对公婆。只是到了年三十,长辈才给她“松绑”。“打一千,骂一万,全凭三十晚上一顿饭。”是她一年里的期求。这一句乡下格言,含有柔化旧礼法的能力。

  土屋内外,处处有母亲洒过汗水的痕迹,也处处有她体温的余香。由于她善持家务,节俭度日,而使得当时的九口之家,吃,有的吃,穿,穿得上,未曾在波及面甚大的民众缺粮时,而发生大的家庭恐慌——这在贫穷的年代里,是何等的不易啊!

  心从孝顺,而又心遵香火传续。她于中年之际,以无愧怍之心,送走了她的爷娘;又于贫寒岁月里,将四个儿郎培养成了读书人。

  欢欣与凄苦,都曾于两间土屋中发生;然而,那也是岁月给入眼人酿造的琼浆!

  而今想明白了,为何四个弟兄轮番请她去住楼房,“享清福”,她一次次地拒绝。原因就在于,这里,这个农家院儿中埋藏着她太多的记忆,埋藏着当年她植入的希望。

  她就是庭院里那一棵老槐树啊,繁育了子孙,有一茬茬幼树长成,行将替代老树,而她的那棵老树却仍于旧土地上守望。

  她就有放风筝人一样的打算,任凭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然而通过她拽线儿的手,一个个出走的儿郎,也必然回归到她的身旁。

  ……

  “小孩儿盼年,老人怕年。”此话怎讲,又是谁说的呢?是爷爷。

  那也是春节当中,见小孙子们一个个欢蹦乱跳地放鞭炮,他沉吟时所讲。

  幼小时,不省其悟。过年多好,有何可怕的呢?而今,已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苍凉。

  连自己的头发都已经斑白了,昔日的小儿郎,而今也有了孙子,童心哪个还有?银河系中黑洞的具象存在,映衬了人类的生命,亦将由血肉扎实而退至躯壳空虚一样,逐渐奔向大荒,融入那气态的渺茫。

  于幽思梦想之际,发觉炕之一端有窸窣声响。是母亲坐起来了,她又将一条新被子盖在了儿子的身上。此时,不能够惊动她,不能睁眼,要顺从她自作的主张。

  炕,已被柴草烧得很烫了,而又添了棉被,更觉卧处如暖炉里一样。现在,烫身的已不是那条土炕了,而是老娘的映心;母子情深的一股暖流,将儿子在外闯荡变得麻木的心,竟温得松软起来了。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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