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主持董云川

　　云南大学教授，云南省高教学会常务副会长，省高教评估事务所所长。专注于大学精神及教育改革发展问题研究

　　近期，高校频繁换将的消息不断见诸报端。对高校领导班子的建设，教育部曾规定了“党政领导班子任期届满应及时换届”，这对构建富有活力的干部选任机制意义重大。但也有不少人呼吁能够尊重院校发展的规律，推动高校校长的专业化和职业化建设，使学校的改革与发展更有可持续性、可预见性和稳定性。而在现实中，对一些二级院系等科研机构的管理，许多高校硬生生把这一制度硬搬过来，要求院系负责人任满两届后调离岗位，这势必影响到学科可持续发展。

　　高校属于“科层制”与“学术共同体”的复合共生体。高校的运作逻辑既受制于科层组织制度及权力，又受学科知识生产及相应学术权力的影响。这意味着高校具有政府机构、一般企事业单位所没有的学术性，而这正是其本质属性。至于院系等高校二级单位，学术性以及相应的学术逻辑就更为明显，基本上是一个单纯以知识生产、人才培养为根本任务的教学科研机构。与党政、后勤等不同，院系以某一学科或若干临近学科为准则组建，是学科分化和知识高度专门化的组织。另外，因为学科的差异以及各院系实力、特色状态不一，往往呈现出一种“有组织的无政府状态”。其运行逻辑与其他事务性机构迥然相异。也就是说，对于院系，其决策涉及的事务大多以学术为主轴，最有发言权的是专家学者，而不是享有处级待遇的干部。

　　在行政语境下，院系无非是学校的一个下级单位，在整个学校的利益和目标之下首要强调的是服从；而在学术语境下，院系则是学校内部相对独立的知识单元，注重的是相对平等而自主的决策方式，强调学科发展、知识的价值以及人的培养。以上两种逻辑在实践中会因各方立场、认识等不一致而产生歧见与冲突。但是，这种运行逻辑上的不一致，并不一定意味着问题无法解决或者双方永远对立。换句话来说，基于大学的学术本性，当两者产生矛盾的时候，行政逻辑应该尊重学术逻辑，甚或让位于学术逻辑。

　　1906年，两江师范学堂(南京大学前身)监督李瑞清聘请国学大师柳诒徵来校执教。但不到两个月，柳诒徵就要辞职而去。李瑞清闻讯即查找缘由，得知两江教习每月须到司库处签字领取薪俸，柳诒徵颇不以为然，觉得有辱斯文。李瑞清随即下令司库按月将薪俸“送至柳府，无须签收”。柳诒徵也欣然续聘，后成为该校首屈一指的名师。

　　领取薪俸，就要签字，这是高校财务管理所应遵循的基本规则。但是，面对柳诒徵这样的东南鸿儒，深谙办学之道的李瑞清就选择了变通，即让标准化、严格有序的行政逻辑服从于个性化、“举贤任能”的学术逻辑。

　　目前，在既未形成一套成熟、有效的学术领导人任用方式，也不具备“院为实体”以及院长（系主任）职业化二级管理机制的情况下，学校对院系任何层面的改革，都切忌简单化，不能以效率、便利以及规章制度甚至领导的喜好来决定学术事务，更要避免以“中国特色”为由违背教育规律。大学作为以知识发展为核心事业的组织，需要尊重和认可各个院系组织对各自学科与组织发展的判断与规划，从而尽可能避免或减少科层行政决定对学术发展的伤害。

　　（董云川 罗志敏）

(来源:中国教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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