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记里,吴金红一直想成为“自己命运的建筑师”,她觉得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命运,还是得靠自己。她多次说自己天资不够聪颖,但是“有努力的心,有上进的心,有不服输的心”。她崇拜撒切尔夫人和韩国女总统朴槿惠,梦想着“当2055年的主席”。
火化那天,父亲吴光亮始终不愿见女儿最后一面。田敬芬心里绷着一股劲儿,“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满脑子都是女儿的笑声,她不希望我哭”。
田敬芬一直记着女儿的笑。就在不多天前,吴金红得知通知书已经寄到老家时,高兴得拍手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妈妈。后来得知二姑帮她去邮局取了通知书,并拆开之后,这个本来兴奋的姑娘一下子嘟起嘴:“该我自己拆的!”
在不少同学眼中,吴金红是个“脾气有些急”的小组长,“很多事情死心眼”。小组里谁谁迟到了,谁谁上课不安分了,她都记录在案,该提醒的提醒,该批评的批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得不自我提醒:一个太有棱角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别人很容易啃你。旁边又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高三时,吴金红变得宽容了很多,像个热心大姐,教这个做题,帮那个辅导功课。这个“特别怕痒,一挠脖子笑得很可爱”的姑娘,慢慢成了班里的“开心果”。
一次同学过生日,她登台一展歌喉,把《我的歌声里》唱成了“乡村牧羊小调”,全班哄堂大笑,这首歌也成了她的“代表作”。金红去世后,想念她的好友们,一遍遍听着这首歌: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直到现在,金红的父母依然不知道女儿的器官被移植到了谁的身上。几本日记,是吴金红成长的轨迹,也成了家人的宝贝,识字不多的田敬芬甚至可以背出里面一些段落。女儿在日记中,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宽慰现在的父母:“明天就要面临分别,虽然结果早已预知,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难以相信……离别是人生常事,不要太伤心,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关心的人是快乐的。”
吴金红常对同学说自己有一种“我一定会回来的”的灰太狼精神,但是这次车祸,她没能再回来。 她还有太多的愿望没有实现。她想让自己变强,保护家人不受欺负。她想学法律,主持公平和正义。她想为好朋友设计一套婚纱,还专门画出样子来。
这个在作文里很多次歌颂青春的姑娘,并不避讳告诉大家,心里已经有一个爱慕的男生。她纠结于自己“是不是淑女呢?”,不断地反问“我野蛮吗?”,“我神经质吗?”,然后带着撒娇的口吻说:“我可是祖国未来的小花朵呢。”
可不多久,她又在QQ空间里贴上一张自己的短发照片:我怎么这么帅!下面一排人点赞。QQ上,她称自己为“不二青年”,签名里写着:因为年轻,我们一无所有,因为年轻,我们将拥有一切。
可是,并没有多少人了解吴金红内心的痛苦。12岁时,她因为阿氏畸形症,做了一个大手术,平时得带着脊柱矫正器学习和生活,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在读中学的几年里,她经历了姥姥、奶奶、爷爷的亡故。家里人去世,她只是一声不吭地跑到操场,大哭一场。
吴金红在操场上看到正长得茂盛喜人的绿树,回家写下,“觉得那仿佛就是我,经历了多次打击失败却依旧乐观对待,积极向上”。
“请相信,纵使你不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个太阳,也会是千瓦度的灯泡,照亮一片区域。”她作文本中写道,旁边画了一个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