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做西藏盲童求学路上的“眼睛”
我叫次仁,出生在西藏日喀则市萨迦县的农村,小时候的一场大病让我成了一个盲人。6岁时,我进入拉萨盲人学校学习盲文,之后在日喀则近郊的一所公益盲校学习盲文和小学课程。这段经历开启了我对世界的新认知,那里也是让我重获新生的地方。
那时我年龄虽然小,但努力学习的目标很明确,因为我知道这是弥补视力缺陷、了解外部世界的唯一方式。父亲也很支持我上学读书。但一年下来,他基本没有空闲时间,农闲时就去城里打工赚钱,养活一家人。这期间,我也得到很多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顺利从小学读到高中。
2018年夏天对我来说是难以忘怀的。因为那年,我参加了高考。
我申请带两台盲文打字机入场,一台做草稿,另外一台做答题卡。我还申请了两张桌子和一把可以移动的椅子,这些学校都满足了我。
高考期间,当地政府特地安排我到日喀则南郊的教室考试,由市残联派专车接送,盲人学校为我提供了打字机,还安排老师陪考、照料日常生活,我非常感激。
我满怀信心走入考场,然而打开试卷时,却出现了难题。从小到大我上课时,都是老师念给我听,我在打字机上写下答案。由于第一次接触盲文试卷,对试卷的类型和形式不了解,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一摸就感觉到试卷很厚,特别是英语试卷和文综试卷。这让我更加紧张,担心自己的盲文摸读速度慢而导致试卷答不完。
但我也感受到了盲文试卷的优点。试卷中删减了一些特别复杂的图形题和盲人通过摸读读不出来的试题,这样的做法适合我们盲人学生。
作为2018年西藏自治区参加高考的唯一一名盲人,我最终以422分——比西藏少数民族文史类重点本科录取分数线高出47分的成绩,被西藏大学文学院藏语言文学师范专业录取。
考上理想的大学和专业,我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我是学院招收的第三个盲人学生,我曾向其他两个师兄“取过学习经”。交流中,我了解到一个师兄会随身带着盲文书,即便排队打饭时也手不释卷,利用零碎时间读书。
这让我很震撼。后来,我也准备了一个小本子,把课上学到的知识简洁明了地记在纸条上,装在口袋里,不管到哪里都掏出纸条温习课堂知识,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到现在。
对于盲人来说,从小面临缺少盲文教材、盲文读物、课外练习册,以及记笔记跟不上等难题,到了大学,这些困扰依然伴随着我。
了解到我在学习上遇到困扰,学校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向我询问盲用工具上的需求,我报了一台跟电脑连接的盲文点显器。不久后,有关部门专门来了解我的情况。2020年5月中旬,我拿到了机器。
我平时上课主要通过录音、记笔记的方式,但是看不到老师发给同学们的资料内容。有了这样一台机器,我可以把老师所讲的电子版内容直接转换成盲文。特别是机器可以把藏文翻译成盲藏文,这个功能对我学习专业知识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此后上课时,我一边听讲,一边用盲文点显器快速记录。但新的问题出现了,机器记录的速度始终无法跟上老师的语速,很容易遗漏信息,有些课程跟不上,课后我要请同学帮着补习记录。为了完整掌握一节课的内容,我需要在课下付出加倍的努力。
每逢周六,我还会去一个盲文翻译公司做兼职赚取生活费,将汉藏书籍翻译成盲文,一方面可以锻炼能力,另一方面能为更多盲人打开一片新天地。
同学们在生活上和精神上给予的帮助让我特别感动,他们不仅在去宿舍、图书馆、教室的路上接送我,还鼓励我要勇敢,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为我加油打气。
我没有惊天动地的经历,对别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场景也需要我用尽全力。如果没有同学的帮助,我甚至无法去食堂打饭、回到宿舍睡觉……他们是我生存必须依赖的“眼睛”。一个盲人,从此有了光,而他们,便是那发光的太阳。
我希望,毕业后能够成为一名盲人教师,帮助更多的西藏盲童接受教育,成为他们求学路上的“眼睛”。(记者 李华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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