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建 绘

“防治学校环境污染，需要大力加强校园环境建设，加强对校园环境状况和周围环境的有效监督和管理。”

“孩子们需要的只是没有污染的校园！”在推延了11天后，刘兰（化名）终于在9月12日将孩子送进北京昌平实验二小，开始新学年的学习。

中国教育报记者了解到，该校原定于9月1日开学，但因有家长质疑学校存在环境污染，要求校方清查并处理污染源，学生未能如期返校。

此后10余天内，该校学生“停学不停课”，在家或托管班学习。校方拆除了一些教室的木地板、吊顶、室外木墙等疑似污染源，并铲除了东西校区的塑胶跑道。

因环境检测报告未出而延迟开学

今年5月，刘兰发现孩子胳膊上起了一片密集的白色疹子，到了6月份，孩子又开始头疼。大约在相同时段，傅蔚（化名）也发现自己的孩子出现流鼻血等症状。在昌平实验二小的班级群里，越来越多家长反映孩子身体不适，集中爆发的症状还有呕吐、鼻塞等。

孩子们怎么了？家长们把怀疑的矛头对准学校5月6日正式投入使用的西区操场。傅蔚告诉记者，这个操场于2015年冬天启动重建，之前学校还对西校区教学楼进行全面装修。“我们怀疑是室内外污染叠加致使孩子集中爆发异常症状。”刘兰说。

面对质疑，昌平实验二小于6月18日公示了由国家体育用品质量监督检测中心和北京华安联合认证检测中心对西校区塑胶跑道的2份检测报告。6月23日，该校又公布了由北京中环天成环境监测中心对西校区教室进行抽样检测的结果。校方告诉家长，按照三份报告的检测结果，学校的跑道和教室环境并没有存在问题。

家长的疑虑并未因三个“合格”而打消，继续有孩子爆发流鼻血、起皮疹等不适症状。有家长自发对学生的身体异常进行统计。统计的结果陆续被呈交给校方、昌平区教委、北京市教委。

家长们进一步表达诉求，他们要求学校重新对校园环境做检测，并参与东校区新装修的教室、羽毛球馆和音乐教室等场地的检测验收。校方随后同意重新对教室内环境进行检测。

到了8月31日，因为校方委托国家环境分析测试中心做的检测并未如期公布结果，家长得到通知，延迟入学时间。

抽样检测显示部分教室甲醛超标

9月1日晚，家长们陆续接到学校通报，在8月26日至30日对东西校区进行的最新抽样检测结果显示，共有5间普通教室和功能教室几个单项指标高于检测标准。

中国教育报记者在国家环境分析测试中心提供的这份检测报告上看到，在甲醛这一指标上，抽测教室中有5间超标，最高值达0.268mg/m3，超过GB/T18883-2002《室内空气质量标准》中甲醛限值的2倍多。另有1间教室在甲苯和TVOC（总挥发性有机物）含量上超标。

随后，校方承诺，对指标偏高房间和同类别房间进行整改，共涉及30个房间。在整改结束后，学校将再请有资质的专业检测机构对整改房间进行空气质量检测。

从9月2日晚起，昌平实验二小陆续拆除了检测不合格的音乐教室、美术教室等处的木地板、合唱台、木制柜子，并清理了墙面有色涂料。

“我们拆了这些，并不代表它们就是污染源。”9月6日晚，在解答家长关切的问题时，昌平区教委相关负责人表示。

教委方解释，决定这样整改，是综合家长和相关专业人士的意见，但并不能确认这些地方材料确实存在污染，“有些建筑材料很复杂，贴着合格证，但我们不会鉴别这些标识是真是假”。

在这场回应会上，教委方和校方宣布，基于家长方要求学校整体治理校园环境，彻底清除污染源的强烈诉求，他们决定拆除东西校区的塑胶跑道和人工草坪。

9月7日，几台大型挖掘机开进昌平实验二小东西校区的操场，不到半天时间，泥地裸现，大批跑道废料堆放在操场中央。

对于铲除跑道，教委方面也给出类似解释——既然家长不放心，不踏实，就决定铲除。但在他们得到的检测报告中，并没有数据证明跑道不合格。

检测机构和检测标准引争议

7月4日，昌平实验二小向家长公示了关于跑道的第三份检测合格报告，由校方委托华东理工大学运动场地合成材料检测中心检测。但随即有家长对监测报告提出质疑。

“送检样品是跑道样块，但可能为施工原材料，而非取自操场。”刘兰的担忧是，检测报告只在说明中声明：仅对送检样品负责，而不对实际施工材料负责。

中国教育报记者试图联系校方解答此问，但无人接听电话。

家长们还质疑，华东理工大学运动场地合成材料检测中心并不具备检测资质。他们的依据是，2015年10月29日，上海质监总局在质监发布会上称，华东理工大学运动场地合成材料检测中心（中国田径协会田径场地人工合成面层检测实验室）并不是上海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的发证机构，针对塑胶跑道的两项国家检测标准GB/T14833、GB/T22517.6不在其资质认定范围内。

中国教育报记者向一位从事塑胶跑道生产的业内人士求证：“华东理工大学确实非‘国字号’，但是合法并不等于正规或专业，问题的关键在于，谁有资质做检测应该公布。例如国际足联官网上就公开了指定的检测机构。”

该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一些检测机构主要检查跑道的物理性能，很少考虑到环保方面，“一定要现场取样、现场测试才是真实的结果”。

9月9日，校方向家长公示了由国家环境分析测试中心对5间不合格教室的再次检测报告和由国家建筑工程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对25间同类教室的检测报告。

两份报告显示，经过整改，这些教室的室内甲醛、苯、甲苯、二甲苯和TVOC浓度符合都符合GB/T18883-2002《室内空气质量标准》中的技术指标要求。针对甲醛一项，最新的检测对不合格教室做了7次检测。

在国家建筑工程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发布的检测报告上，中国教育报记者看到，25间同类教室中有11间教室的甲醛含量平均值为0.08mg/m3，在TVOC含量上，也有两间教室的检测结果接近限值。

“这两个机构我们认可，但是套用的标准低。”一位家长说。另有多位家长向中国教育报记者表示，对于中小学的空气质量检测应该选用高标准。

“现在空气质量标准是整个人群的平均限制，对儿童这块没有特别提出。”中国室内装饰协会室内环境净化治理专业委员会执行主任尚婕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对于儿童、老人的甲醛限量越少越好，越低越好。

中国教育报记者在国家体育用品质量监督检测中心和北京华安联合认证检测中心的检测报告上看到，这些检验的依据是GB/T14833-2011《合成材料跑道面层》和GB/T22517.6-2011《体育场地使用要求及检验方法第6部分：田径场地》两项国家标准，检测项包括苯、甲苯和二甲苯总和、游离甲苯二异常氰酸酯、铅、镉、铬、汞。

“此前媒体报道，怀疑跑道‘杀手’是挥发的有毒气体‘二硫化碳’等，要不要监测？”一位家长问到。

“另外，实验室的检测温度是23摄氏度，但是我实际测过，跑道合成面层在真正使用时温度可能达到60摄氏度以上，这种情况下散发出的化学物质很可能不同。”上述业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塑胶跑道的蓄热能力差，温度上升很快。高温下有毒物质会挥发，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事故发生在夏季。”

上述人士判断，校园环境污染事件中出现校方和家长方各执一词的状况，原因很可能在于“没有统一的标准”。

“要上学，要健康”成共识

9月8日，家长代表将一份跑道拆除后的替代方案发给校方。他们建议将跑道和中间操场分开：跑道用红土场地，中间用天然草坪，使学生既有体育运动场所，也有可自由玩耍的地方，“同时也可节约财政经费”。

“结纹型、透气型塑胶跑道根本不适合用学校，产品再合格和施工再规范也无济于事，毒性的存在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一位家长说。

“有竞技需要的大学或体育中心采用塑胶路面，大多数中小学的操场不是为竞技体育建造，而应该是多功能的。”上述业内人士认为，跑道应该对冲击吸收力、排水性、环保性等提出要求，同时满足方便维护和耐用等需要，“不要拘泥于塑胶材料，人造草、细石子等都可以作材料”。

家长们在为拆除跑道和疑似污染源奔走时，有学校老师却在为教室设备被拆卸而惋惜。有老师在微信朋友圈发了整改后的教室照片，配上文字问：“这样真的好吗？”

“孩子们最想要什么？”在这场风波陷入僵局时，教委负责人曾把这个问题抛给家长代表们。

“要上学，要健康！”双方都承认这是他们想达成的共识。

目前，昌平实验二小已指定回龙观地区两家三级甲等医院为该校学生提供血常规和附带凝血的检查。因为环境污染的危害具有潜伏性，家长提出希望建立全校师生健康监控档案来监控师生的健康状况。

“我们更希望可以成立校园环境监督委员会，预防学校过度装修。”傅蔚告诉记者，因为东校区暑假刚装修完，有家长担忧还存在环境污染，在开学后仍然给孩子请了病假。(记者 陈少远 见习记者 杨三喜 实习生 雒琪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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