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龍（前排左一）在畢業式上與同學合影。他在畢業時的感受是：如果讓他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出國留學。

曲銘碩穿上和服，為自己留下了具有異國特色的畢業照。

趙文琦身穿碩士服，與媽媽在英國校園中留影。

海外學子的畢業季充滿了各式風情

這次畢業 意味著真正長大啦——

關鍵詞：儀式

田龍今年3月從日本九州產業大學畢業。在日本學校內，畢業式十分受重視，老師、家長、學弟學妹都會來參加。后輩會由衷地表達祝福，父母會叮囑孩子畢業后要更成熟地對待事物，更理性地面對社會。畢業式還意味著從此刻開始，要離開父母的羽翼，承擔起自己的生活。

在田龍看來，日本的畢業式也是一種特殊的“教育”，並且這種教育十分“深入人心”。畢業式用一種“儀式感”向畢業生傳遞了所有人對他們的祝福，也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們已經“成人”。在留學生送別會上，播放了大家4年學習生活的視頻。田龍在會上突然意識到，原來大學四年經歷了這麼多，而自己也錯過了那麼多——竟然有那麼多活動沒參加過。

2018年，趙文琦從英國格拉斯哥大學亞當斯密商學院畢業了。她描述的畢業季那些場景，還恍若就發生在眼前：畢業生穿著學士服排成長長的一隊，隊伍最前是校長舉著權杖，這支隊伍會繞著學校周圍的街道走一周，這時，路人會對這群畢業生說“congratulation”（祝賀）。

日本的畢業式還需要穿著正式服裝。從日本九州產業大學畢業的曲銘碩姑娘，選擇了穿上和服參加畢業式，拍一張具有日本特色的畢業照。在日本，畢業季時可以租借的和服十分“緊俏”。曲銘碩說：“我一想，人生中畢業的歡慶時刻十分珍貴，那就穿上最正式的服裝吧。”於是曲銘碩便改變了原本穿西裝的想法，動了很大的心思四處尋找，終於在畢業式前找到了一套合適的和服。

對於一個中國留學生來說，和服雖然好看，可是“經看不經用”，穿起來費勁，行動更不方便。她抱怨說：“穿上這身和服，比上一天班都累！”和服自身重量不輕，裡裡外外將她包了七八層，腰上還被裹上了毛巾、系上了繩子，這讓曲銘碩“特別受不了”。不過，當曲銘碩看到拍出的照片后，她對這段具有獨特風情的畢業經歷評價是“美並痛苦著吧！”

和異國他鄉的朋友告別——

關鍵詞：匆忙

畢業季，海外學子們都很“忙”。

現在回憶起當時的畢業季，趙文琦最大的感受是太匆匆了。當時，她的許多同學都已經在實習，畢業典禮結束之后，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又各自忙碌，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組織一次聚餐。

曲銘碩感覺這段時光“唰”地一下就過完了。“尤其是畢業式時，我們穿著精心挑選的好看衣服，個個都化了最美的妝，走進會場。有老師致辭，又表演了兩個舞蹈。之后交上了學生証，領了畢業証，再拉著朋友老師一起拍了照……好像一切還沒盡興，就結束了，就畢業了。”儀式上，曲銘碩與自己的朋友和日本的同學圍在一起話別，沒有訴苦，只是祝願。場面還是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她說：“好像大家一下子都變得成熟了，也都忙起來了。”

畢業季中，田龍和他的朋友們全身心忙著開始“工作”或者要打點行裝回國。能共同找到的休息時間非常難得，大家格外珍惜。不論是中國同學還是談得來的日本朋友，大家都盡可能地聚一聚。“這次在你家、下次到我家，炒上幾個菜，喝上一點酒。”

大家談論最多的，對未來的打算：回國還是在當地工作？繼續學業？讀不讀大學院？工作崗位怎麼樣……

未來選擇 考慮父母因素——

關鍵詞：叮嚀

畢業季來臨時，來自父母的嘮叨和叮嚀開始“多而密集”起來。

趁此機會，父母會“催婚”嗎？聽到這個問題，曲銘碩的反應就激烈起來：“怎麼可能不催婚！”

曲銘碩講述說，她的媽媽每天會與寶貝女兒通話。“以不同的口氣，不同的心情以及不同的切入點，給她上不同主題的課”。但是最終目標始終隻有一個：談戀愛，結婚。比如“什麼年紀要干什麼樣的事情”“不能違背嫁人的定律”等，這讓她感到防不勝防。“這時候就會想，幸虧我和我媽媽離得遠”。

這還不算完。曲銘碩爸爸也會對她“圍追堵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滿地跑了”“那誰家誰誰，又結婚了，你看看你”“今天又得往外送禮金，你說你什麼時候能干成點兒事兒，然后為這個家做點兒貢獻”……

尤其是在畢業的時候，聽到這些話題，曲銘碩就會想：“如果當時的我沒有選擇出國，而是選擇早點結婚生子，我現在的生活又會是怎樣的呢？”

畢業季，趙文琦的媽媽也來到了英國見証她的畢業。這讓她感到驕傲。“原本畢業了就非常開心﹔這次和媽媽在一起參加畢業典禮，我感覺終於為媽媽爭了一次光，更加開心了！”她說。

經歷了畢業季后，趙文琦選擇了回國。此時每個學子的選擇，也都或多或少地要考慮遠方的父母。

從小學開始，曲銘碩就一直離開父母，在寄宿學校就讀。出國以后，曲銘碩的媽媽覺得她“翅膀硬了”，可以“越飛越遠”。但在她的心裡，自己未來的發展規劃，還較多考慮父母的因素。

假若留在日本工作生活，曲銘碩會進一步地想象：那給父母會帶來些什麼樣的改變呢，會把父母接來一起生活嗎？“他們歲數大了，能不能接受日本的生活？語言能不能溝通？這些都是問題”。曲銘碩是家中獨生女。“如果沒有人一直陪著，我覺得會讓我的父母太孤單了。”所以，她預計自己以后可能還是要回國，生活在父母身邊。而且在國內，曲銘碩家的親戚朋友多一些，“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家庭，我父母會更喜歡。”她說。

不過，這些事對於畢業季中的學子來說，還暫時不用那麼急。曲銘碩也有繼續留在日本待幾年的想法。“明年東京奧運會就要舉行了，我想留在日本經歷一次奧運會。奧運會提供了很多的就業機會，還可以讓我學到很多東西，我想要抓住這個機會。”但她也給自己設定了停留的時限：“最多五六年，算是極限了吧。”

畢業季回望——

學子如何因“孤獨”而獨立

在外求學 必須“孤獨”

曲銘碩和趙文琦兩人的故事，就很有代表性。

來日本求學后，她選擇自己一個人住。幾年的學習生活，讓曲銘碩覺得“一個人都住得習慣了”。

比如：“屋裡進來一隻蟑螂啦、家裡的馬桶壞了、客廳的燈泡又壞了啦﹔或者來一陣特別強的台風、遇上一次震感明顯的地震，這些我都經歷過好多次。”

曲銘碩已經記不清第一次遇到這些情況的感受。她說：“那時候的我，可能怕過，也可能擔心過，也可能為不會修理而發愁。但是這種事情隻需要經歷一次，我就會知道，這些本領是要慢慢學會的。”

一個人住，就意味著家裡隻有曲銘碩自己一個人。隻要她不出聲，家裡就是安靜的。有的時候，曲銘碩也會“特別怕”。於是她就會把電視、電腦、手機全都打開，同時都放著不同的節目，造成一種“家裡好熱鬧的那種感覺”。這樣，會讓曲銘碩感覺自己“同時在做好多的事情，覺得自己好忙啊”。曲銘碩說：“家裡亂亂的樣子挺好的，這樣模擬一下吵鬧的感覺，竟然會讓我覺得有點自嗨的幸福。”

心情低落的時候，曲銘碩也會感覺“留學生活挺乏味的”。在國內讀書時，她可以經常約各式好友一起去玩，一起唱歌，一起吃飯，一起打鬧。但是在國外讀書，突然“沒有人陪我玩兒了”。想到曾經的玩伴，又會找到新的朋友，曲銘碩就會覺得“原來自己是這麼孤單”。

對趙文琦來說，剛到國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趙文琦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異國戀。成為戀人的第二年，趙文琦就出國讀書，去了英國。每當趙文琦看著周圍的情侶一起上課、一起逛街買東西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的另一半，“那時候就會覺得自己特別孤獨”。

孤獨時會帶來更多的迷茫。在她剛開始攻讀研究生時，壓力特別大。“英國的研究生學制就隻有一年，課程和考試就安排得特別緊湊，上課的節奏也特別快。”那時的趙文琦甚至會擔心自己能不能畢業，不知道明天的課程要如何上，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方向。

異國他鄉 友情溫暖人心

有一年聖誕節假期，在回家的飛機上，趙文琦認識了一名同校的中國女孩。聊了一會后兩人發現，原來都是商學院的學生﹔更巧的是，下學期還選修了同一門課程。就是這門課，開啟了異國他鄉兩個中國學子間不一樣的“緣分”。

一開始，這門課讓趙文琦備感頭疼。“我天生就沒有數學方面的天賦﹔選了這門課，但是我沒有把握最后能通過。而且這門課內容是純計算類型，最后的考核方式是提交一份計量報告，這可難壞了我。”趙文琦將她對這門課的煩惱傾訴給這位朋友聽，那個女孩朋友立馬表示：“開學我們抱團一起學！”。

“我差點都覺得她是隨口說說的呢！”。沒想到的是，一開學，女孩就主動來找趙文琦“抱團”。原本對這門課都不抱希望的趙文琦，在朋友的帶動下開始有了信心。朋友不光將她所學的知識“傾囊相授”，還帶著趙文琦組成小團隊一起完成課堂上的小組作業。經過一個學期的學習，趙文琪的這門課的成績一下子躥升進了班級前5%。趙文琦說：“我感覺這種緣分真的很奇妙，她就像是聖誕老人送給我的最棒的禮物！”

在外學習6年，對田龍影響很大的同伴，是一名來自尼泊爾的留學生。來到日本的第一年，田龍就與這位留學生相識了。“我們一起做兼職，不僅改善了生活，養活了自己，同時他還能在我們班取得了排名非常靠前的成績。”

田龍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位同學的刻苦和堅韌：“對於中國人來說，學習日語有一定優勢。盡管是繁體字，中國人還是可以靠聯想和諧音去弄懂一定程度上的日語語意。但是作為不在漢字圈裡的尼泊爾人來說，這就需要付出非常大的努力。”從語言學校畢業，田龍和這位朋友都拿到學校的推薦，前往九州產業大學就讀。直到畢業他們依然是很要好的朋友。

國內的朋友就更容易溫暖在外學習的游子。在國內讀書時，曲銘碩有一個高中三年的同窗，她們兩個的生日還恰好是同一天。那時她們每年都會在一起過生日，一起往對方臉上“糊”蛋糕。曲銘碩出國后，每年生日到來時，她的朋友就改變一下方式，將曲銘碩的照片放在蛋糕旁。這讓曲銘碩又感動又想笑。由此曲銘碩發現：好朋友不會因為距離遙遠而失去聯系、感情淡掉，依然還能用著自己的方式惦記著對方。這在很大程度上，化解了學子在外的壞心情。

收獲成長 可以獨當一面

經歷了許多低落的時光，現在的趙文琦回望留學的經歷，感慨很深：“國外讀書的這些年，孤獨教會了我獨立，培養了我可以獨自面對一切的能力。”調整掌握了自己的生活節奏后，趙文琦平時會和同學一起結伴上課﹔期末考試時，會和同學一起去泡圖書館﹔學期結束了，也會和同學一起去歐洲各地度假。

在國外，趙文琦經歷了很多事，跟很多人打過交道，也一個人去過很多國家﹔但在出國之前，趙文琦可是對自己感到自卑，因為遇到什麼事都要依賴父母，也不愛跟人講話。出國之后，趙文琦學會自己訂機票，自己選學校和專業，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決定然后去做。現在的她感覺“做什麼都特別有自信”。

“在我的學校裡，沒有人或者規定會強求你去上課。你需要學習的課程都是你自己選擇的，那麼也就意味著需要有動力或者有意識地主動學習。”這要求田龍需要獨立地完成學業。從入學到選擇畢業導師，再到求職，面試都是十分重要的環節，“老師會通過面試來進一步了解你的個性，語言能力。”學習的壓力再加上朋友做出的榜樣、都加快了田龍獨立成長的步伐。他覺得，獨立讓他更快在同齡人中脫離了稚嫩。

現在，曲銘碩也擁有了很多共同在外學習的好朋友，她們也會一起結伴唱歌、吃飯。最令她感到開心的就是去吃中國料理。“在日本也可以吃到中國的燒烤、火鍋，盡管味道上還是有一點差距，但是能吃到中國的美食，就已經非常棒啦！”

（本版照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19年04月11日 第 0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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