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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黃土扶社稷  一麥相承濟蒼生

——紀念趙洪璋院士誕辰100周年

人民網 孫競
2018年06月13日15:23 | 來源:人民網-教育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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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小麥育種學界的科學巨匠,主持培育四批優良品種,為提高我國小麥生產水平厥功至偉﹔他是農業科教戰線的一代宗師,學術思想與品格風范激勵著一代又一代育種人接力傳承﹔他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趙勞模”,在田埂上席地而坐,在鄉親的土炕上過夜,他是根植於大地的人民科學家。

他就是著名小麥遺傳育種學家,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教授趙洪璋。今年,是趙洪璋先生誕辰100周年。回憶起恩師的音容笑貌,年逾古稀的小麥育種專家王輝深情地說:“趙老師的一生是我們的教科書。”

在王輝教授的辦公室裡,至今珍藏著一幅照片,相框被擦得锃亮——那是趙洪璋先生的留影。“看到照片,我就會想起趙老師的教誨,就會想起那條被趙老師踩得光溜溜的試驗田小道。”

小麥育種學界的科學巨匠

趙洪璋出生在河南省淇縣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從小受父輩“民以食為天”“農是國之本”古訓熏陶教育,堅定了立志學農的遠大目標和志向。18歲時,他考上了國立西北農林專科學校。1942年,趙洪璋回校任教,從此開始了扎根楊凌的小麥育種生涯。

三秦大地,黃土飛揚,趙洪璋從總結前輩的經驗入手,對品種的選育程序和方法進行了創造性的改進。1947年秋,他成功選育出豐產抗鏽的“碧螞1-6號”6個品系。其中“碧螞1號”是我國早期育種中通過中外品種間雜交創造小麥新品種最成功的范例,產量比一般品種增加15%-20%。在新中國剛剛建立的困難時期,“碧螞1號”的出現,解了糧食短缺的燃眉之急。

87歲高齡的小麥遺傳育種學家、山東農業大學教授李晴祺在回憶趙洪璋院士時說:“他的品種在黃淮麥區數十年時間佔據主導地位,其中“碧螞1號”小麥品種年推廣面積達到9000多萬畝,這個數字是空前的,也可能是絕后的。”

1964年,趙洪璋歷經八年研究實踐后選育出“豐產3號”小麥品種,開拓了我國黃淮冬麥區啟用西北歐極晚熟小麥種質資源第一例。上世紀70年代,他又選育出我國小麥生產史上第一個大面積推廣的半矮杆品種“矮豐3號”。上世紀80年代,年過花甲的趙洪璋仍孜孜不倦,主持育成以“西農881”為代表小麥新品種,開創了我國北方麥區抗赤霉病育種成功的先例。

50余年來,趙洪璋帶領的團隊先后選育出小麥優良品種21個,並在長期的育種實踐中形成了具有西農特色、精湛實用的小麥育種技術體系。

趙洪璋院士碩士研究生、河南省農科院小麥研究所所長許為鋼介紹,在育種學理論體系方面,趙洪璋老師有自己精辟、獨到的學術觀點。“例如品種的適應性應包括對生態環境的適應性、對生物脅迫的適應性、對耕作栽培技術的適應性、對社會需求發展的適應性和對社會意識感知的適應性。正是這種對品種適應性的深刻認識,讓趙老師的育種工作始終走在了時代的前列。”

回憶起與趙洪璋院士朝夕相處的12年時光,加拿大農業部渥太華研發中心研究員嚴威凱對導師當年提出的小麥育種“十二字”印象深刻。“他把小麥育種過程概括為三大環節:育種目標、親本選配、后代選擇。三句話十二個字說起來簡單,實為育種家一生的功課,更是育種行業永恆的主題。”如今,嚴威凱所選出的燕麥品種目前已是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的主栽品種,也是加拿大東部有史以來產量最高的品種。

趙洪璋在育種中主張“少而精”,即組合不要多,但每個組合都要有希望出品種。國家最高科技獎獲得者、中國科學院院士李振聲在《懷念趙洪璋院士》一文中提到,“我在選育‘小偃’系列品種時,借鑒了趙洪璋的育種方法,從組合中選出了‘小偃6號’和‘小偃5號’兩個品種,后來發現‘小偃5號’抗病性差,於是主推‘小偃6號’,‘小偃6號’后來成為我國小麥育種的重要骨干親本和北方麥區的兩個主要優質源之一。”

農業科教戰線的一代宗師

時至今日,許為鋼還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次見老師的情形。“當時,趙老師正拿著鋤頭在自家后院整理小菜園,看到我來了,放下工具走了出來,親切、慈祥、厚愛是老師留給我的第一印象。”就在陳設簡單的家中,趙老師用紅藍鉛筆在一張紙上給他寫了三句話:“大學者入門也﹔掌握獲取知識的方法﹔好逸惡勞毀也。”“現在,這三句話還是我的座右銘。”許為鋼說。

西安市農業研究所原所長李丕皋在1963年有幸成為了趙洪璋院士的第一個研究生。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他深情地回憶說:“趙老師的學術思想和實干精神始終在深深影響我”。

“趙老師說,育種家要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特別要注重育種原始材料選擇,隻有選好原材料,才能站在巨人肩膀上,培育出優良品種。為了讓我們把書本上的理論知識學活,遇到刮大風、下大雨的極端天氣,趙老師一定要讓我們到地裡,認真觀察記載小麥在極端天氣下反應,熟悉小麥品性。冬天再冷再凍,要求我們用手指點住小麥分蘖中心,了解越冬情況。”李丕皋回憶道。

大雨滂沱中,作為老師的趙洪璋,總是逆行者。談起當年的情景,王輝依舊感慨良多。上世紀80年代初的一天早上,狂風暴雨突降,人們紛紛從室外跑回來躲避。可當王輝急匆匆趕到加代樓后面的試驗田時,竟發現趙老師早已在麥田裡。“那時候,他已經是65歲的老人了。望著他,我既感動又羞愧。從那以后,我就專門准備了一雙高腰雨靴,一有大風雨,就往地裡跑。”王輝說。

在嚴威凱的印象中,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跟趙老師在小麥育種圃裡徘徊,在下鄉的路上顛簸﹔也記不清有多少次聽趙老師在會議室裡談育種,在下班路上談育種,在宿舍和家中談育種。“下班回家時,常常是我推著自行車,他左手扶車把,右手拎著那個簡易的公文包,邊走邊談。很多次,回家之前他先來到我的宿舍,坐在我的單人床床邊,背靠我的鋪蓋卷,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

學生路明對趙洪璋院士的諄諄教誨,始終銘記於心。“趙老師把大地當課堂,深入田間地頭,手把手教我們學習小麥遺傳育種。小麥育種關鍵環節,趙老師都要帶領我們在田間地頭認真觀察,累了,就在田埂上躺一躺。他大膽放手,甘為人梯,鼓勵我們年青一代在小麥育種事業上積極探索。”路明回憶:“畢業時,當趙老師知道我去甘肅農科院繼續小麥育種工作時,他十分高興,鼓勵我要結合實際,把當地春小麥育種搞上去,為此還專程到蘭州講學兩次,這讓我備受鼓舞。”

老百姓心目中的“趙勞模”

李振聲院士在回憶文章中《懷念趙洪璋院士》寫到:“趙洪璋院士人生歷程,可以說是學習起步為農民,工作落足為農民,他的一生是為人民服務的一生,光輝的一生。”

上個世紀50年代,趙洪璋已經是教授和學部委員(即現在的院士),可除了學生叫他老師外,大家都稱呼他“趙勞模”。因為他是全國知識分子中獲得“全國勞動模范”榮譽稱號的第一人。

嚴威凱回憶說,雖然當時趙老師已經是全國著名小麥育種專家,但他衣著朴素,像個農民,雖然是學者,卻像個“師傅”。事實上,正是這個“像”字,形象地道出了趙老師育種成功的真諦:接地氣、實干。

70年代初,趙洪璋培育了產量性狀特別好的“西農772”新品系,但有一年出穗后,遭遇了大范圍赤霉病。為了鑒定小麥材料赤霉病抗病性,趙洪璋帶領學生親自下地,人工創造赤霉病爆發條件,經常干到天黑,甚至打著手電筒工作。

80年代中期,趙洪璋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但他仍然奔波在三秦大地,親臨指導各地生產。有一年,由於秋冬干旱,農民對麥田普遍進行了冬灌,春節前,麥田出現地表干裂情況。如不及時鋤地保墒,就會形成“龜裂”,給麥苗帶上“夾”,影響小麥產量。見此情況,趙洪璋心急如焚,大年三十,他從楊凌西行到扶風縣、絳帳鎮等地進行考察,寫成報告,建議改變“農民不過正月十五不下田”的習慣,盡快組織農民鋤地保墒。正月初五,陝西就掀起了灌溉麥田鋤地保墒的熱潮。

1986年,趙洪璋把西農小麥旱地育種基地選擇在蒲城荊姚鎮郭村,每次到郭村,就住在陝西省勞動模范許富坤家的土炕上,聊的是育種事,吃的是家常飯,幫助他選育出“48-1”和“8727-4”兩個小麥優良品種,並進入大田推廣,使許富坤成長為一名成果豐碩的農民育種家。

……

“愛土地就是愛祖國,愛土地就是愛人民。”趙洪璋一生熱愛小麥育種事業,且愛得如痴如迷。他常說:“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小麥就是我的命。離開了小麥,我的命也就快了。”從風華正茂到古稀之年,他扎根於泥土、深耕於田野,把一生獻給了深愛的八百裡秦川,把論文寫在了廣袤的祖國大地上。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黨委書記李興旺在紀念趙洪璋院士誕辰10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時說, 趙洪璋院士在我國小麥育種史上作出了彪炳史冊的卓越貢獻,書寫了光彩奪目的燦爛篇章。他以嚴謹求實的科學態度和治學精神,為農業高等教育事業傾注了畢生心血。

記者採訪的當天下午,雨后天晴,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北校區東北角的小麥試驗田裡,寫著材料名稱的白色標志牌在地頭相間而立,密密地排列著,綠中泛黃的小麥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精神飽滿。75歲的王輝教授一手拿草帽,一手拿筆記本,正在麥海裡巡查。他時而低頭撫麥,時而抬頭遠望。在他身邊,學生們圍繞左右,認真聆聽著教誨。年輕一代的育種人,正在接續著趙洪璋先生的志向,茁壯成長。

(責編:時寶韞(實習生)、熊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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