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叔”李培根卸任华中科技大学校长。在3月31日发表的离任演说中,李培根说,这些年学校的发展有一些颇为遗憾的地方,据他自己估算统计,这些遗憾一共有19处。李培根除了提到一些学科发展未能尽如人意外,还表示,教师与学生的距离没有明显缩短,多数学生也未能脱离类似“教育生产线”的培养模式。
对于“根叔”这篇难掩遗憾的离任演讲,舆论普遍认为,“根叔”是在借离任演讲,指出当前当今大学办学的弊端,发人深省。相比那些在离任时只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套话的演讲来说,“根叔”的离任演讲,出于自己的真情实感,那19处遗憾,更是处处敲打听众的内心。
但需要思考的是,是什么制造了“根叔式”遗憾?这19处遗憾,是根叔自己的遗憾,也是大学校长的遗憾,更是中国大学教育的遗憾;而这些遗憾,有的是教育体制制造的,有的是社会环境制造的,还有的其实与根叔自己也有关,有根叔自己的责任。
演讲中,李培根说道:“上任之初,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在任期内能使学校的风气变得更好一些,希望在我们的校园里充满学气,有简单的文化,遗憾的是我没能做到这一点。”这种遗憾,显然不是因为校长无能,而是教育管理体制和社会环境的问题,这不是靠一个校长所能改变的。学校内部的行政机构庞大,但校长的职权难以推动行政机构改革,校长往往会被体制改变,而很难改变体制。因为上级部门对学校的管理,决定了学校的管理模式,上级部门对学校办学业绩的考核、评价,决定了学校整体的办学思路对上不对下。
我更关注那些与“根叔”自身关系密切的遗憾,因为这些遗憾,校长是可以在现行体制中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的,对于这些遗憾,校长们不要在离任时才说是遗憾,而应该在任上就避免遗憾,否则,在离任时才大发遗憾的感慨,却没有弥补遗憾的可能,为何不在任时身体力行做起来呢?
比如,根叔谈到自己没给学生尽可能创造自由表达的环境的遗憾。根叔曾在小范围内部讲话中表示,自己心中的大学校训应包括独立、自由和责任,但他在离任演讲中遗憾地表示,自己在自由、良知被某些僵化意识所遮蔽时,仍不闻不问,“即便对于希望有一点涂鸦自由的学生们,我也没有公开发出任何声音。在此,我要就我的沉默向他们表示歉意。”其实,对于鼓励学生自由表达,“根叔”是有很好的表态的,在2010年的新生开学典礼上,他就先后提到82个质疑,当时笔者就曾撰文,学校要创造鼓励学生质疑的环境,而不能把鼓励质疑停留在口头,现在“根叔”把这作为一项遗憾,这是何等的遗憾呢?
对于我国大学的问题,当今缺乏的不是批评、质疑。可以说,体制内的校长、教授对于大学问题的认识之深远超过社会对大学问题的认识,可是,对于改变大学问题,却鲜见实际行动,这其实是不应该的。尤其对于体制内拥有行政权、学术权的校长、教授来说,一边质疑教育问题,一边任由教育问题继续存在、发展,这也成为一种教育问题。在这种病态环境中,那些偶尔内心不安者,就显得高尚,这才是中国大学教育的最大遗憾。
推动教育改革,需要自上而下的顶层设计、系统推进,也需要自下而上的积极参与。自下而上的积极参与,在当前更具价值,这既可以促进自上而下的改革,也可在体制未变的情况下,在现有的办学空间中,减少体制弊端对教育、师生的影响。其实,教育整体的行政化、功利化,政府对教育、学校的管理方式是一方面原因,学校内部的治理高度行政化、功利化,也不可忽视。而在内部实行民主管理,推进行政权、学术权分权,校长是有作为空间的,比如已有大学校长宣布在任校长期间,不再从事学术研究,就做行政管理的工作;在学校财务管理中,公开所有财务信息,包括“三公”信息,接受师生、社会监督;在学生管理中,倡导学生自治,实行学生会民主选举等等。
尽吾心智而不至,可以无悔矣,这是一名职业化校长,面对当前教育问题必须有的态度,否则,只会空留遗憾与一声叹息。(上海教师 冰启)
(来源: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