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培訓機構,該怎麼管
整頓校外培訓機構,減輕學生和家長負擔,是今年教育部的重點工作,也是一個“老大難”問題。為什麼各種培訓班屢禁不止?為什麼孩子們的負擔總是減不下來?整頓校外培訓機構,不是一場“運動式”的行動,關涉教育結構的深層次改革。依賴社會各方面、各有關部門的共同努力,才能從消除社會根源著眼,逐步、穩妥、漸進地扭轉“校外培訓亂象”。
校外培訓的洪流是怎樣匯聚而成的
一段時間以來,各級部門出台了系列嚴格規范校外培訓的治理政策和行動,較好地遏制了佔坑班、超時超難培訓、培訓機構攜款跑路等難題。然而,由於相當數量的中小學生依然在參加校外培訓,切實減輕學生學習負擔、減輕家庭經濟負擔的治理目標並未完全實現。校外培訓不規范、擠佔大量課余時間,其重要原因在於未能充分實現家、校、社協同,特別是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的協同。
校外培訓屢禁不止,部分原因在於學校教育主陣地未能發揮好作用。資深教育家顧明遠先生甚至驚呼:“培訓機構正在代替學校”“不能任由培訓機構‘綁架’學校。”學校教育作為教育主陣地,特別是知識教育主陣地功能有所弱化,從知識學習的時間、難度和環境營造上,向家庭教育和家長轉嫁了太多壓力。
一方面,學校教育的時間安排與家庭教育存在錯位。下午3點半放學的政策設計,其初衷是讓學生們獲得充分的體育活動、自主學習和游戲的時間,而如果在職父母下午5點半下班,父母要接到孩子進行家庭教育,至少存在兩個小時的時間空檔。不少家庭為此不得不用“校外培訓”來彌補。
另一方面,學校教育教學的難度和強度不適應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要求,特別是對學生的能力考察要求。隨著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推進,傳統考試對學生知識記憶、重復和再現的考察,逐步被理解、記憶和綜合運用能力所取代,而這顯然需要學生花更多時間和精力,掌握更有效的學習方法,也提出了更高的學習環境與基礎設施要求。
比如,在運算知識的考察上,不再是簡單的要求學生計算8+4=?的結果,而是通過情景來考察:“媽媽做了美味的蛋撻,小明吃掉了4個,還剩8個,請問媽媽一共做了多少個蛋撻?”不得不說,這樣的考察形式契合數學思維和數學運用能力的學習要求,是教育觀念轉變、教學方法和水平的提升。這其中,讀懂題目、能理解每一個詞語,也是對家庭教育的考察。小學一年級的兒童可能不認識“蛋撻”和“剩”的含義,這需要教師或家長讀題、加強課后閱讀來解決。
此外,部分家庭的知識教育配合能力弱,家長學歷不高或工作繁忙。他們不得不求助於校外培訓,包括以“應試”導向為主的學科輔導培訓。放下工作養不起孩子,拿起工作陪伴不了孩子,是不少城市家庭、留守兒童家庭的現實處境。一些家長即便努力兼顧子女的家庭教育,居家工作或把孩子帶到工作場所看管,但因為子女沒有獨立的、安靜的學習場所,面臨明顯的空間沖突。
就學校教育來說,部分教師特別是中青年教師的教學積極性不夠。“不允許在職在編教師參與有償補課”的政策立意是為了遏制“課堂不教課外教”亂象。然而,由於教師隊伍年齡結構、職稱結構不適應教育教學改革和教育質量提升需求,部分年長、高職稱臨退休教師缺乏改革教學方法的積極性,中青年教師奮戰在教學一線,收入受制於職稱,評優的指標和名額也稀缺,使得部分師德有缺的教師“課堂不教課外教”。
此外,難免有部分學生跟不上學校正常教學進度,產生了“補差”的市場需求。江蘇省某大型學科培訓機構負責人預測道,在校外培訓機構規范管理的政策背景下,未來的校外培訓市場將是個體教師作坊式培訓,即以住所為教學空間,針對差學生開展補課培訓,與大型培訓機構並存,而中小型、欠規范運營的培訓機構愈加難以生存。
校外培訓屢禁不止,家長教育觀念失之偏頗也是重要原因。比如,國家出台了關於發展體育、美育的系列政策文件,有的家庭就開始報跳繩班,一分鐘跳120個,達到滿分要求了還不滿足,要求孩子一分鐘跳到150個、160個、180個……一年級的孩子,鋼琴考級三級甚至五級六級都不夠,還要參加各類比賽……總之就是要“最厲害”“第一名”。更不要說是超前學、超難學,為此不惜投入上萬元甚至數十萬元以上的培訓費。父母的期待壓制了孩子的自我期許與願望,攀比、從眾等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匯成校外培訓洪流。
學校教育、校外培訓和家庭教育並非涇渭分明,而是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規范校外培訓重在推進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協同,特別是學校教育與家庭教育的協同。畢竟,是否選擇、如何選擇校外培訓,終究依賴於家長的“理性”選擇。如何讓其真正理性,需要學校教育歸位,也需要家庭教育歸位,各在其位,協力育人,才能真正實現多樣化的素質教育,也才能真正建立起高質量的教育體系。(周秀平)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中國教育政策研究院專職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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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校外培訓泛濫需做好校內加法
最近幾年,中小學培訓領域可謂快速崛起。2015年,好未來市值不足50億美元,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其市值已達429億美元。2016年,長期以出國留學考試輔導為主的新東方,佔比第一的業務也變成了國內中小學培訓。
與此同時,在線中小學培訓成為投資的風口,一輪又一輪投資涌入,各種輔導班廣告頻繁在許多重要場合與媒體出現。據不完全統計,超過100億元估值的校外輔導機構至少超過了8個。
培訓機構的崛起,也產生了不少社會問題,引發了輿論熱議。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復雜的,其中不乏相關培訓機構過度市場化,焦慮營銷、過度營銷等原因。不過,在對校外培訓機構加強治理力度的同時,也需要多反省學校教育存在的問題,對校內不適當的減負政策進行必要的調整,做好校內的加法,最大程度在校內滿足多樣化與更高質量的教育需求。
培訓機構的收入是家長排隊交錢“堆”上去的,不是誰命令的。之所以會有如此快速的發展,有一個根本原因,就是其“滿足”了家長與孩子的教育需求。
各種調查都表明,在不少城市中,中小學生到校外輔導班上課的比例普遍較高,幾乎成了“剛需”。這一現象說明校內教育出現了一些問題,這其中的核心,就是一刀切的減負政策導致“校內減下去,校外加出來”。
“三點半現象”就是其中的典型。我們希望孩子們學業負擔輕一點,少一點,下午3點半全部放學。這樣的規定,不僅不能滿足一些更高、更多元教育追求的需要,也給家長帶來了諸多不便,由於下午3點半時仍在上班,家裡又無人接送照顧孩子,於是把孩子送到校外培訓班成了主要選項之一。一位家長就曾無奈地說:上培訓班總比去游戲廳強吧?
減負,是要減去不必要的、多余的負擔,而不是都要減、都必須減。不加區別地減負,可能會產生更多問題。要認識到這一點,首先需要對負擔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負擔首先是一種心理感受:喜歡玩游戲,三天三夜也不會覺得是負擔﹔不喜歡學習,10分鐘都是負擔。從絕對負擔的角度來說,任何對自己有高期望值的人,負擔都是重的,這不會因教育制度或者教育理念不同而不同。
美國著名記者愛德華·休姆斯曾經寫過一本書《美國最好的中學是怎麼煉成的》,書的第一章就記錄了惠特尼中學一個高三女生有代表性的一天:喝4杯咖啡,睡4個小時,考4.0的GPA。而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女生對自己有非常高的期望和追求。我認識一些在美國最好中學就讀的中學生,對他們而言,學習到后半夜再睡覺是家常便飯。但區別是,這些都是孩子們自覺自願的,沒有人逼他們。從絕對負擔角度來講,這些孩子的負擔應該超過了大多數中國學生。
從這個角度講,我們沒有道理非要規定一些有更高追求的學生隻能學多少、禁止多學。“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奮斗是吃苦耐勞,是自強不息。對於這部分學生,我們應該給的是鼓勵,是多提供學習的機會,而不是一味減負。
第二,需要承認一個現實:受國情和文化影響,中國家長普遍對子女教育非常重視,對孩子的未來發展也抱有較高期許。這一特點,不完全受教育制度影響。比如,在紐約,伴隨華人移民的增多,以當地中考與美國“高考”為核心的輔導班也開始大幅增長,而且主要開設在一些華裔聚居區。
客觀來講,這一特殊文化給我們帶來了不少困擾,比如容易造成教育功利化等問題,但從積極的角度看,重視教育也是一個良好的文化傳統,而且這一追求是短期內無法改變的。因此,對於一些自身有更高期望的家長與孩子,沒有必要、也不可能把負擔減下來。一刀切減負的結果,隻能是這邊減下去,那邊加出來。
第三,還需要認識到,每個學生的情況和需求不同,因材施教是教育的基本規律。在減負的過程中,需要筑底,即降低不合理的、過高的基本要求,但不應封頂,否則隻能把有更高追求的孩子擠到校外,也不利於國家拔尖人才的培養。
美國公立學校要求普遍較低,甚至會出現較多不及格、不能畢業的現象。但同時,美國的中學裡也有“天才班”,也有覆蓋全美的“大學先修課程”(AP)。大學先修課程在中學開設,目的就是給學有余力的中學生提供更多學習機會。因材施教是最基本的教育規律,對超綱學、超綱教等嚴格設限、一刀切的規定,無法真正滿足學生的多樣化學習需求。
因此,需要調整校園減負一刀切的做法,讓校內教育最大程度滿足不同的教育追求。如此,才能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把課外的需求降下來,才能從根本上遏制課外輔導班泛濫的現象。(陳志文)
(作者系中國教育在線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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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上過奧數班,我不認為和同齡人有差距
很多孩子的童年都有關於上課外班的回憶吧,我的童年也不例外。從興趣類的繪畫、合唱、舞蹈、朗誦、鋼琴、圍棋,再到技能類的輪滑、游泳、羽毛球……我上過各式各樣的課外班,它們持續的時間從幾個月到一兩年或四五年不等。
這些種類豐富的課外班,為我的童年添加了一抹別樣的色彩,更對我的成長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通過少年宮短暫的合唱課,我愛上了歌唱,並擁有了迄今長達10年的校合唱團的經歷,音樂成了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小學持續4年的圍棋課,不僅是我周末放鬆身心、廣交“棋友”的場所,更是讓黑白棋子在我的思維中碰撞出火花,鍛煉提升了我的思維能力。作為小小志願者,周末在中國科技館服務的兩年也是一份快樂的回憶。
對我來說,童年時上的這些課外班,從來都不是枯燥乏味的課程,每一個興趣班都是我真心喜歡且受益匪淺的。
上初中以后,這些興趣類的課外班便減少了許多,校內課程的學習成為更重要的部分,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課余時間,都是被語數英等課程充斥著。也許家長從小對我的學習,採用的就是基本不干涉的模式,更多強調和培養我的自學能力,我也從來沒有上過奧數班。
升入初中后因需要而嘗試上過的數學、物理課外班也從沒有超過半年的,不論是大班教學或一對一的課程,我都不認為它們的效果比我自學的效果強。比起出校門后換個地方聽老師灌輸知識,被動地在書本上奮筆疾書,我更喜歡在自己的一隅之地裡,徜徉在無人打擾的環境中,享受冥思苦想后成功解題的快感,當總結好專屬於我的個性化學習技巧后,還會收獲無盡的滿足感。
或許課外班的老師有更多樣化的技巧,但在網絡如此發達的時代,有什麼知識是不能在網絡上篩選后得到的呢?例如我曾在B站上看過某位老師分享的教學視頻,進而鞏固了三角函數的知識﹔疫情期間通過電視補充學習了英語語法……這些視頻既可以隨時使用進度條調整進度,反復觀看,也可以“二倍速”瀏覽,節省更多的時間。這樣的學習方式可謂是質量與效率兼得。
要說在上學后我堅持時間最長的課外班,那就是英語了。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周末時間的一部分一定會留給英語,畢竟語言學習是長期的過程。
現在高三的我回想起成長的時光,更多是在課外書與旅途中度過的。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我從不認為我在學習上與那些從小上遍奧數、作文等學習班的同學有多大差距,反而我感謝父母給予我一個豐富多彩的童年,讓我能不斷拓寬知識面,領略祖國無數大好河山。“向內行走,向外認知”便是如此吧。(李希希)
(作者系北京市海澱區高三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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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為什麼心甘情願送孩子去培訓班
對家長們來說,校外培訓可以說是一個又愛又恨的存在。因為有了校外培訓,家長們的錢包不斷地“瘦身”,孩子們則一個個成了“吞金獸”。作為一名“打工人”家長,我對此是深有感觸。
但是,家長們為什麼心甘情願地把掙的那點錢送進校外培訓機構?要說完全是非理性,也不是事實。如今一些商業機構以牟利為目的,利用種種手段制造教育焦慮,慫恿、誘導家長們拼命報班。以至於這幾年來,超前教育、過度教育現象在一些地方蔚然成風,這讓家長、孩子都苦不堪言,對教育有害無益。
但是,實事求是地說,假如一刀切地禁止校外培訓,也不現實。因為校外培訓自有其優勢。作為一名“佛系”家長,我自認為對孩子的教育並沒有太大的執念。不過,通過不多的幾次報班經歷,我也感覺到相對於校內教育來說,校外教育確實有吸引我的地方。
校外培訓最大的特點,當然是種類繁多,應有盡有。許多在校內無法開設的課程,比如各種樂器的學習,小眾運動如馬術、滑雪、擊劍等,在培訓市場上都能找到蹤影。雖然很多學校都有特色教育項目,但是義務教育不可能面面俱到,校外培訓機構則填補了這片空白。可以說,校外教育給家長們提供了更多選擇,也給孩子們提供了更多人生選項。
當然,除了這些大家都可以看到的現象之外,對於我這樣的學生家長來說,體驗更深刻的,還是校外培訓的個性化和針對性。不久前我的孩子偶然報了某個興趣班,此后,興趣班老師每個星期都會給我打一次電話,詳細講述孩子在班上的學習情況,問我有什麼疑問,對孩子在興趣班的學習還有什麼意見。當時我很震驚,不管是我自己的學習經歷,還是孩子的在校學習經歷,都沒有過這麼高頻次溝通的“待遇”。這種有針對性的教育模式更尊重孩子的個性特點,更注重孩子的感受,顯然滿足了很多家長的需求。而學校教育更注重公平和普惠,在個性化方面自然無法苛求。
此外,校外培訓還可以更有趣味性。學校教育有一定的學習目標,在當前教育環境下,應試教育仍然是主要內容。但是,我周圍就有一些孩子在校外學習做飯、排練戲劇、做科學小實驗,既能學到一定的知識,又忙得不亦樂乎。這就是興趣導向的學習,讓孩子在課余時間去學他感興趣的內容,有什麼不好呢?所以,也不用一提起校外培訓,就想象孩子們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們也可能興高採烈。
相對於學校來說,校外機構和老師有更大的動力去改進方法,吸引學生。技術的進步也在推動教育不斷更新升級。我第一次陪孩子上網課的時候,就深深地感嘆,現在的培訓機構真是有辦法,不斷地和孩子互動,不失時機地推出一些小獎勵,不但把孩子牢牢地吸引在屏幕前,還讓孩子學得開心。
當然了,作為一名家長,我也有私心。畢竟工作那麼忙,下班后也未必能完全把時間留給孩子。那麼,孩子放學后的時間怎麼安排?校外機構就成了家長們的好幫手了。讓課外班來代行部分家庭教育的職責,或許不是最完美的,但也是很多家庭的現實選擇。
總而言之,隻要規范發展,合理利用,校外培訓就能為教育助力。對於家長來說,關鍵還是自己先要擺正心態。
首先,不要被過度焦慮的情緒所裹挾,把對孩子的期待值“調整”到合理區間,也不要盲目聽信培訓機構的宣傳,以為報了某個班就能讓孩子突飛猛進。以一顆平常心去接納孩子,選擇校外培訓,就能與其和平共處。
其次,要了解孩子的特點,在做好家庭教育的基礎上為孩子選擇校外培訓。雖然很多家長工作繁忙,能花在孩子身上的時間有限,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教育機構能代替家長。一些人給孩子報滿課外班,或許潛意識中會覺得這是在彌補自己無法陪伴孩子的遺憾。只是,家庭教育的重要性無可比擬,在花錢報班之前,或許家長們都應該捫心自問:我足夠了解孩子了嗎?這真的是孩子的需要嗎?(土土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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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校外培訓難題,需要教育結構的深層改革
最近,與“校外培訓”有關的話題,又在教育主管部門的整頓性政策下熱了起來。從教20余年,每每談及這個話題,我們這些身在校園的教育工作者都不免感到有些矛盾。長期以來,隻要涉及課堂教育的改良改革,校外培訓的影響都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校外培訓獨立於教學計劃乃至教學大綱之外,對課堂教育而言當然不是什麼好事,但是,校外培訓畢竟是由學生與家長的需求催生的,課堂教育決不能對其視而不見。如何讓課堂教育更好地滿足學生需求,同時改變使校外培訓過度泛濫的土壤,是我們必須關心的問題。
其實,校外培訓可以分為三種,第一種是以應試為導向,針對考試主科展開的校外培訓﹔第二種與第三種,則分別是興趣特長類的校外培訓和素質拓展類的校外培訓。毋庸置疑,令社會各界尤其是教師和家長群體深感焦慮,以至於成為社會矛盾焦點的,從來都是第一種校外培訓。以應試為導向的校外培訓之所以空前繁榮,又與課堂教育的現狀離不開關系。
在我國,中小學教育固然有著豐富、全面的教育目標,但是,學生與家長最看重的,始終是最后的“出口”,也就是選拔性的升學考試。於校外教育而言,不論是“培強”還是“補弱”,其實質目的都是讓學生在升學考試中取得更理想的成績。在課堂教育中,教師當然也希望學生能夠取得更好的成績,但是,除了少數一流名校,大多數學校的師資配置,都不足以讓教師充分兼顧每一個學生的學習進度與個人特點。在動輒四五十人的大班教學體系下,許多教師僅是依照大綱完成教學任務就已十分疲憊,因此往往隻能照本宣科,按照全班能力的平均值把控教學進度,連因材施教都很難做到,更不要說激發學生自主學習的動力。在這種情況下,校外培訓自然成為學生和家長為課堂教育填補不足的第一選擇。
與此同時,一個輿論平時說得不多,但在教育界已然不容忽視的問題,也應引起充分的重視——那就是確實有一部分教師,在主動為校外培訓推波助瀾。長期以來,盡管有關部門三令五申,禁止在校教師在外開設補習班,但是,不論是在中學還是小學,都有一些教師想方設法突破限制,從事校外培訓工作。有些教師會在課堂上“藏私”,讓學生不得不參與補習,還有一些教師會互相介紹生源。從學校管理者的角度出發,此類現象當然是師德師風失范的表現,但是,更進一步追問這些教師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也不難理解,這與教師群體明顯低於其勞動負擔的待遇密切相關。
面對選拔性升學考試這個硬性的“指揮棒”,學生想要躍過“龍門”,必然要獲取足夠的助力。如果他們無法在課堂教育中獲得需要的東西,求助於校外培訓就成了必然的選擇。一方面,在應試這件事上,校外培訓已經成了相當一部分學生不可或缺的學習工具,乃至於一部分教師都將其視為課堂教育的有益補充﹔另一方面,校外培訓對學生課余時間與精力的侵佔,又反過來嚴重影響了他們在課堂上自主學習的積極性,損害了課堂教育的質量,形成了一種內在的悖論。
面對這種悖論,僅僅滿足於用行政指令限制校外培訓,恐怕很難取得預期中的效果。隻要課堂教育的現狀與學生和家長的需求沒有發生改變,簡單地限制、打擊校外培訓,隻會讓同類現象轉入地下,變得更難監管。在這件事上,單純的“治標”沒有意義,如果不能從校園一端入手,解決課堂教育這邊的問題,校外培訓注定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要讓課堂教育與校外培訓之間既相克、又相生的“悖論”消失,首先必須解決的就是師資問題。當下,且不論師資資源是否在整體上充足,各校之間師資力量分布不均,已是極其明顯的問題。對此,有關部門至少應在公立教育體系中大力推進師資力量的平均分配,通過促進教師流動、鼓勵名校建設分校、與一般學校合作等方式,讓教師的工作能力與壓力分布得更加均勻,從而為更多學生享受相對個性化的教育提供可能。與此同時,有關部門也應在條件允許的合理范圍之內,盡可能提高教師待遇,隻有讓教師能夠在課堂教育的本職工作中得到合理的回報,才能防止部分教師和校外培訓機構締結“利益共同體”,從內部侵蝕課堂教育。有了更合理的師資分配和教師待遇,學校自然能更順暢地開展課堂改革,讓課堂教育朝著更加個性化、更能鼓勵學生自主學習,提高其學習效率的方向發展。與此同時,處於“出口”一端的選拔性升學考試,也應加快改革步調,進而從根本上消解“教育軍備競賽”給學生和家長帶來的焦慮。有了這些“治本”之策,再加上法制化的政策監管,校外培訓的難題屆時自然會得到解決。
需要補充的是,作為教師,我並不主張徹底取消應試類校外培訓。不論大環境如何改變,總有一些學生和家長會有課堂教育無法滿足的特殊需求。我們所希望的,是讓校外教育不再成為普遍性的焦慮來源,而要做到這一點,依賴的必然不是“運動式”的對校外培訓的打擊,而是對整個教育結構的深層改革。(孤心)
(作者系資深中學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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