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嗣添近照

　　我還記得到英國莫爾文中學的第一個早上的情景：抬頭看，雲朵正慵懶地挂在天空﹔低頭看，小貓跳躍時撞倒了牛奶﹔陽光照在欄杆上，參差的光影鋪在大狗的半邊臉頰。

　　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我正出神，沒注意前方。“你還好嗎？”磁性的聲音在我的耳旁響起，驚到了到學校報到的我。我為自己的慌亂而感到尷尬，匆匆把手遞向和我打招呼的大叔，想顯得落落大方一些。

　　“這是你來到莫爾文中學的第一個早上，你要留下來跟大家一起吃飯嗎？”穿著不甚整齊西裝的舍監大叔指著不遠處的餐廳問我。

　　轉眼間，時光已過。青色的風擦過綠草搖曳時的間隙，被泥土的濕潤攜著，被雨滴裹著，環繞著那雙桔紅色嶄新的足球鞋彎起的足弓。“好！”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處於掌聲中心的隊長朝我們笑了笑。

　　我看到初到學校時遇到的大狗正趴在舍監大叔的腳下，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也不能讓它動彈分毫。而他的主人——我們的舍監大叔，正一臉激動地高舉雙臂。后來才知道，他怎麼能不激動呢，畢竟這可是一向墊底的宿舍隊伍的開門紅。

　　“砰”一聲，足球高速旋轉著與我擦肩而過。把它踢飛的同學正在摸頭，尷尬地沖我吐吐舌頭，那歉意仿佛一閃而過。我無奈地低下頭苦笑了幾聲，腦海中閃現出我初到學校那天，看到他在台球桌邊聲勢浩大的擊球姿勢，一副一擊即中的樣子。后來我才發現，所有的球還在桌上。站在他身旁的同學笑得直不起身來，甚至一不小心撞在了球桌的邊角上。

　　當時的我和現在的我反應如出一轍，都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想扶額的沖動，竭盡全力重新組織面部表情。一位同學為了躲避飛來的足球，往前走了幾步，在他指著踢飛的朋友大笑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滑倒在地，沾了一身泥。他試圖爬起，卻有點力不從心。我苦笑著，把手伸了過去。

　　就像初到那天，他把手伸向我，問道：“你想要來一輪嗎？別害羞，你是新來的嗎？”我當時心裡一陣慌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似乎瞧出了我的局促不安，大家圍了過來。陽光從落地窗中照射過來，照在他們的鼻尖上。微塵在陽光下緩慢漂浮，像是舞蹈的精靈。一個噴嚏打破了安靜的局面，正當我想要做出反應時，一雙雙溫暖的臂膀搭上了我的肩膀。“別擔憂，你現在也是9號宿舍的人了，我們不會吃了你……”聽到大家這一番話，我的心中暖流涌動，他們有著不同的國籍，不同的膚色，不同的文化背景，但大家的微笑是一樣的。

　　我的思緒再一次被拉回到足球場，我大聲歡呼起來，鼓起掌來。

　　（寄自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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