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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島蝶變科學島之謎

探尋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年輕科學家群體的科學報國之路

2021年02月16日08:28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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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葫蘆島蝶變科學島之謎

“西雙版納正在做的工作,將如蒲公英的帶冠毛的小果一樣遠飛高揚,到東南亞,到剛果河和亞馬孫河濃郁的熱帶雨林和世界上的其他的森林中去。”

這是著名作家徐遲寫的報告文學《生命之樹常綠》中的一句話,此文發表在1978年4月16日《光明日報》頭版頭條。文章生動描寫了著名植物學家蔡希陶教授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率領一批科研工作者走遍祖國南疆熱帶叢林,在葫蘆島創建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的感人故事。

昔日荒無人煙、遍布原始森林的雲南西雙版納州勐臘縣勐侖鎮葫蘆島,如今已經變成我國面積最大、收集物種最豐富、植物專類園區最多的植物園,也是世界上戶外保存植物種數和向公眾展示的植物最多的植物園。神奇美麗的葫蘆島成為5A級景區的旅游島、處處洋溢著科學信息的科學島、國際合作密切的國際島。近日,記者登上羅梭江三面環繞的葫蘆島,去探尋葫蘆島的國際化蝶變之謎。

山野小島變成科學島

1953年,蔡希陶、吳征鎰率領的中蘇考察隊在西雙版納考察時,不僅發現西雙版納適合種植橡膠,還發現了許多珍奇的熱帶植物,他們提議在西雙版納建立熱帶植物園。1959年,蔡希陶率領的拓荒者走進葫蘆島上的熱帶原始森林,用“十八把砍刀”披荊斬棘,創建了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

在蔡希陶的組織和參與下,植物園從國內外引種栽培了3000多種熱帶植物,獲得了豐碩的科研成果,成功研制了國產血竭,結束了被藥聖李時珍譽為“活血聖藥”血竭的一千多年的進口歷史﹔蔡希陶還領導了石油開採所急需的瓜爾豆的引種、栽培和加工的研究,於1978年獲“全國科學大會獎”。

“在西雙版納,一屁股坐下就能壓倒三棵藥草,一打開窗戶就可找到研究課題。”這是蔡希陶生前常說的話。這句話激勵了一代代科技人員,從祖國四面八方匯集到離中老邊境直線距離僅30公裡的葫蘆島,在熱帶植物王國中不斷探索驕人的科研成果。今天的西雙版納植物園,收集活植物13000多種,建有38個植物專類區,保存有約250公頃的原始熱帶雨林,成為集科學研究、物種保存和科普教育為一體的綜合性研究機構,成為聞名海內外的科學島。

近年來,一群80后的年輕科學家在西雙版納植物園迅速成長,一批世界前沿的科研成果從葫蘆島發出耀眼的光芒。

“隻要你做得足夠好,國家就能給你很好的工作條件,讓你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這是西雙版納植物園研究員星耀武4年前接受記者採訪時說的話。2016年6月,留學瑞士和美國歸來的博士后星耀武通過中國科學院“百人計劃”項目來到西雙版納植物園工作。當時年僅35歲的他,是西雙版納植物園最年輕的博導。星耀武研究團隊與美國芝加哥菲爾德自然歷史博物館合作,取得生物多樣性的研究成果,於2017年在著名期刊《美國科學院院報》發表,受到國內外學術界廣泛關注。

在葫蘆島上,能看到各種神奇的明星榕樹,如人們愛吃的無花果,菩提樹、獨樹成林、絞殺榕、樹包石等。“樹藤為什麼能絞殺其他樹木?樹枝為什麼落到地上就成了樹根了?不開花也能結果?”人們常常驚嘆熱帶雨林裡的各種神奇景觀。

35歲的學者王剛,是研究榕樹的專家。去年10月8日,一篇為揭開絞殺榕、無花果和獨樹成林形成之謎奠定基礎的論文在國際頂級學術期刊《細胞》在線發表,王剛是共同第一作者,該研究成果由西雙版納植物園陳進課題組與福建農林大學等國內外單位合作完成,首次在分子機制上揭示榕樹氣生根發育、性別決定和榕樹-榕小蜂協同多樣化等多項未解之謎,為榕樹氣生根特征進化和相關園藝品種開發提供重要理論基礎。

今年2月2日,國際著名期刊《自然通訊》發表了關於榕樹的最新研究成果《“專性”榕樹-榕小蜂傳粉系統存在極端混亂的協同進化歷史》,王剛是第一作者和通訊作者,該成果由西雙版納植物園動植物關系研究組領銜、國內外12家研究機構合作完成。

2018年11月30日,西雙版納植物園的一項重要成果轟動國內外,中國科學院當天在北京召開新聞發布會,介紹西雙版納植物園研究員權銳昌及其同事陳佔起等組成的研究團隊在國際權威期刊《科學》上發表關於蜘蛛長期哺乳行為的重要研究成果,這是世界上發現的首例哺乳動物之外用母乳喂養后代的哺乳行為。

“目前在《科學》《自然》《細胞》這三大國際權威學術期刊上,西雙版納植物園都發表了科研論文,實現了大滿貫,這在國內科研機構和高校中是很少見的,對於地處邊疆邊遠地區、副高職稱以上科研人員僅百人左右的西雙版納植物園來說,是很不容易的。”星耀武自豪地說。

小島走出跨國界行動

西雙版納植物園有一位青年學者,被同事們戲稱為“譚大師”。因為在森林裡隨便找一顆植物、一片樹葉,他都能很快說出該植物的名稱和種類,41歲的他在植物分類領域成為大家公認的專家。他就是東南亞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教授級高級工程師譚運洪。

2015年,中國科學院依托西雙版納植物園,以緬甸為基地成立了東南亞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簡稱東南亞中心)。西雙版納植物園的國際合作開始主動走出國門,在緬甸設立了4個研究組。加盟東南亞中心的譚運洪參加中緬聯合科學考察隊,很快在緬甸北部山區找到了新天地。從2015年至今,東南亞中心共發表動植物新科5個,新屬45個,新種734個,成為在緬甸發現新物種的最主要力量。其中,譚運洪團隊10多次到緬北野人山原始叢林考察,先后發現了50多個植物新種。

在緬甸的302個日夜,九次大規模的野外考察中,中緬聯合科考隊始終面臨著原始森林中的種種危險。“螞蟥、蜱虫、花蒼蠅,是每天都遇到的三大危險。有一次考察時我的褲子上爬了100多條螞蟥﹔花蒼蠅毒性大,大家手被叮咬后腫得像饅頭﹔最犯怵的是蜱虫,被蜱虫咬了會發燒。”譚運洪說起考察經歷觸目驚心。

在緬北原始叢林裡,東南亞中心執行主任權銳昌率領的中緬聯合科考隊動物多樣性研究組,還遇到過來自猛獸的威脅。2019年在緬北大麥地,一群野象突然佔據了科考隊的考察區域,科考隊隻能在周圍耐心等候了兩個星期。“我們住在用塑料布搭的帳篷裡,許多次一覺醒來,在營地周圍發現有老虎和熊的腳印,大家都嚇出一身冷汗。於是大家在原始森林行走時都要大聲說話,以免與猛獸突然遭遇。”權銳昌回憶。

中緬聯合科考隊還在緬甸發現了全球數量僅500隻左右的白腹鷺,以及孟加拉虎、金錢豹、雲豹等多種珍稀瀕危物種,不但向世界揭開了緬甸生物多樣性的神秘面紗,而且為共建綠色“一帶一路”營造了良好的國際合作氛圍。

邊疆小島變成國際島

“急國家之所急、急人民之所用”是蔡希陶創建西雙版納植物園時定下的研究方針。從蔡希陶等老一輩植物學家,到權銳昌、星耀武等青年科學家,一代代薪火傳承,一代代接力耕耘,扎根祖國邊疆,為科技報國,奉獻了青春、智慧和熱血。把一個隻有原始叢林的荒島,建設成為一個立足中國熱帶、面向我國西南地區和東南亞國家的國際科學島。

“盡管科學家們在這裡工作面臨收入不高、交通不便、子女上學等種種困難,但他們的事業在這裡,他們有一種不為名利的情懷,在邊疆地區堅守。”西雙版納植物園黨委書記楊永平感慨地說。

西雙版納植物園的歷代領導和科學家們不僅有科技報國的熱情和使命感,還有超常的國際視野,維持良好的國際交流合作氛圍。通過與國外科學家合作,完成了許多重大科研成果。

星耀武曾在美國芝加哥菲爾德自然歷史博物館學習工作,到西雙版納植物園后他又把自己帶的博士丁文娜推薦到菲爾德自然歷史博物館,跟隨自己的老師理查德·李學習生物地理學分析方法,三代國內外師生共同研究,收獲了在《科學》雜志發表關於橫斷山高寒植物多樣性研究的重大成果﹔在《自然通訊》最近發表的關於榕樹的最新研究成果中,含王剛在內共有14個作者,其中有7個是外國專家。

西雙版納植物園的熱帶資源優勢和良好的學術環境,吸引了大批外籍專家和留學生。“這裡就是我的家,在這裡可以和大家輕鬆交流。老師總是關心和鼓勵我,是我的第二爸爸,我希望今后在這裡讀博士后,在這裡工作。”泰國博士生盧萊用不太熟練的中文對記者說。

近年來,有來自43個國家的外籍人員在西雙版納植物園工作、學習。目前在西雙版納植物園有外籍人員118人,其中外籍專家10人,其中6人擔任了研究組組長,留學生88人。葫蘆島上科研中心各種膚色的專家來來往往,英語成為大家的主要交流語言。

已經70歲的高力行研究員是國際著名熱帶生物學家、世界保護生物學領域的領軍人物,自2012年7月起擔任西雙版納植物園綜合保護中心主任、生物多樣性研究組組長、博導,至今還在葫蘆島工作。多年來他積極培養和引進人才,致力於中國熱帶地區植物物種“零滅絕計劃”的開展,使西雙版納植物園綜合保護中心成為大湄公河次區域生物多樣性保護研究的重要團隊。

“國際合作在這裡已經成為一種平等的交流。植物園在緬甸、泰國甚至熱帶美洲和非洲取得了一系列研究成果,我認為這裡是世界上少有的,人員組成國際多樣性極高的研究機構。”高力行評價。

“通過生態學與生物多樣性保護研究、物種保存、園林展示與環境教育,促進科學進步與環境保護,這是西雙版納植物園全體科研人員的使命。大家也將懷著這樣的使命,繼續耕耘,無私奉獻。”楊永平說。

(本報記者 張勇)

(責編:熊旭、鄧志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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