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双减” 为居家的孩子构建起家庭学习共同体
2021年6月17日,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雉城街道张家村幼儿园内,小朋友们正在和爸爸一起进行“小乌龟学游泳”亲子游戏。吴拯摄/光明图片
2021年7月7日,在贵州省黔西市铁石苗族彝族乡铁盔山村大坪子,小朋友正和家长一起游戏玩耍。熊军万摄/光明图片
【思想汇】
编者按
暑假过半,新冠肺炎疫情又出现新的复杂变化,使得校园、家庭防疫常态化再次引发关注。前不久,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在疫情变化与“双减”政策出台双重背景下,孩子居家时长明显增加。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很多家长对学校和校外培训机构的长期依赖,反而使得他们对孩子居家很不适应,感觉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没了抓手。本文认为,家庭作为非正式学习环境,应该被看作是孩子学习的重要场所,现在许多家长不仅缺乏这一意识,更缺乏和孩子一起进行协同探究的理念与实践经验。面对新情况,父母如何让家庭成为与孩子讨论、协作探究的主空间,构建起家庭学习共同体,成为刻不容缓的问题。
赋予孩子提问的权利并投入足够的关注
孩子具有探究的本能。从出生开始,婴儿便自主地依靠他们的感官探索和尝试理解周围环境的各个方面;待到会使用言语表达,他们就会如同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对周遭充满着好奇心、求知欲、新鲜而不受世俗束缚的思维以及解决问题的热情。
然而在当下许多孩子被“鸡娃”“牛娃”理念裹挟着成了“小小做题家”,不仅在学校中跟随统一的节奏学习早已预设好的知识,校外也被迫跟随家长在各种培训班之间辗转。孩子们一次次求知的提问得不到应有的回应,久而久之,他们的心中不再有色彩,眼里不再有期待,也不再孜孜不倦地发问“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为什么人不会飞翔?”等。也因此,中小学教师总是会感慨课堂中举手提问和回答问题的孩子“小学低年级小手如林,小学高年级逐渐稀疏,中学则寥若晨星”。
研究指出,如果孩子能与其身边的成人建立和谐、支持性的培育关系,他们便会在很多方面获得进步,例如合作性、自我调控、关系性与同情心等。家长是孩子身边最重要的成人,家长与孩子间建立的培育关系,必须赋予孩子提问的权利并投入足够的关注。当孩子在家庭中提出自己想法,家长不能对其置身事外,认为这是学校的职责;也不能俗套地回答“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更不能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给孩子灌输现成答案,回避孩子进一步的追问从而错失知识建构的契机。家长不必是特定学科的专业人员,而应当扮演“多面手”的角色。具体而言,当孩子提出一个看似幼稚简单的问题时,父母应当成为积极的“响应者”和知识建构的“引导者”;当孩子在探究过程中遇到困难时,父母应当是提供帮助的“脚手架”;当孩子的提问是父母的知识盲区、需要讨论和协作时,父母可以作为“同行者”与孩子一起寻求帮助;当孩子的探究取得进展时,父母便是最重要的“喝彩者”;当孩子对一个问题的理解超越了父母,我们甚至可以扮演“受教育者”,虚心听取“小老师”的想法。孩子不再仅仅是知识的被动接受者,而是需要参与知识生成和改进的过程,成为知识的生产者和创造者,这也是当前学习科学领域所倡导的最新理念。
因此,对因疫情和“双减”居家的孩子,家长不要只想着学科学习上的事,还要把关照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这种非正式的学习中,维护好孩子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打造基于真实生活的探究情境
不同于学校正式环境,家庭非正式环境中充满着大量基于真实情境的创造性探索和真实想法表达的机会,学校正式教育中高度结构化的环境是无法满足这种充满着复杂性和探究性的学习的。我们需要从物理环境和虚拟环境两个方面对家庭探究场所进行重塑。
首先,在物理环境方面,要打破正式课堂中“插秧式”的固定座椅,创设自由、舒适、可移动的物理环境。如同蒙台梭利所认为的,如果要让儿童发现和探究他们周围的世界,首要的是允许他们自由活动,而不是像蝴蝶标本一样被固定在木板上。因此,家庭成员共同探究所用到的课桌不仅应当是可移动的、利于合作的,还应做到可以根据不同的探究主题做出相应的组合改变。除课桌外,还应设置能够随时写写画画的“探究墙”,便于记录孩子随时提出的偶发性的、意外的、突发奇想的问题。可以使用便利贴写下观点或者问题,张贴到探究墙上,家庭成员共同阅读、相互分享,共同建构、推进观点的改进,极大限度地支持孩子不断思考、假设、预测和验证他们的想法。这种自由舒适的环境允许孩子不那么“守规矩”,而不是传统教育中需要“小手背背好”式的听话,以及单向的、灌输式的学习。
其次,在虚拟环境方面,可以充分利用网络进行协作学习和交流。如借助搜索引擎语音、图画、概念图软件、科普动画片等形式进行主题的深入研究;建立家庭共同体交流的平台,如微博、微信群等虚拟平台,便于父母和孩子随时在线讨论交流,提高参与度。
总之,物理与虚拟环境要有利于捕捉并推进儿童即兴的、随机的、情境化的问题和想法,共同设置饱含着孩子认识世界的热情与兴趣的活动主题,使探究活动能够很顺畅地展开,从而保证即时学习的发生。如孩子在清洗西瓜上的泥巴时提出“西瓜放到水里会浮上来吗?”这一问题,家长可以将卫生间的浴缸当作物理环境进行各种水果、空心和实心物体的实验场地,利用矿泉水瓶制作潜水艇模型等来共同探究关于“浮力和密度”的主题。此外,不同的孩子感兴趣的主题也可能有很大的区别,如有的孩子对科学感兴趣,而有的孩子对历史痴迷,这样就可以依据不同内容来打造个性化的学习空间,使得探究所要用到的工具与素材充盈于整个家庭非正式环境,从而使孩子沉浸于良好的学习生态中,以更科学的方法重组独特的想法。
营造安全、开放、民主、平等的家庭学习共同体
在传统学校教育中,过细的学科划分不仅造成知识与素养的培养难以达到统一,还容易造成对全人培养的阻碍。原本复杂的整体知识被人为地切割成不同的学科、模块、单元或任务,这导致了部分与整体之间原本的相互依存、作用、影响、交流与反馈关系被消解。这是近代学校教育过度追求效率的必然结果,在这一过程中孩子的主体性亦被消磨殆尽。
在家庭非正式学习中,学习的主题往往是源于儿童对世界的细致观察而非学科教材框架中的知识点,具有难以预测的、多学科交叉的综合性和复杂性。这样生成的探究主题常常是动态的、偶发的、际遇性的、即兴的,植根于孩子活生生的真实生活情境,没有特定的教学目标、刻意安排的知识内容和精心设计的活动形式。如孩子在睡前提出“为什么刚关灯觉得特别黑,过一会儿感觉就没有那么黑了呢?”父母对这种涉及光线强度、瞳孔大小、明适应等综合因素的复杂问题可以通过反复对话了解孩子的想法,利用手电筒、白纸等工具和孩子一起设计瞳孔与光线的实验等。此外,父母需要创设“安全、开放、民主、平等”的文化环境,并和孩子共同协商需要遵守的规则,如用心倾听他人讲话、敢于与他人对话。孩子也不必像对传统教师那样视父母为高高在上的权威。
在这种文化氛围中,孩子所获得的概念和知识是生成的,而不是通过讲解传输的。孩子成为共同体文化的主体,其学习的意愿和需求需要得到充分的尊重。家长需要更新教育理念,将孩子最初的想法视为一种创造性的资源,允许孩子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鼓励其提出多样化的、具有冒险性的观点,而不是试图生硬地灌输系统化的所谓“正确”知识,使孩子处于工业时代授受主义教育中“标准答案”的束缚之中。只有真正地生成了独特的家庭共同体文化,家庭中的每个成员才能融入共同体中并进行深度对话,共同书写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探究故事。
安全、开放、民主、平等还意味着父母需要对孩子的问题和想法有足够的宽容心,不能总是期待孩子提出一个“完美”的问题,因为当我们小心谨慎地规避孩子失败的风险与犯错误的瑕疵时,也同时抹杀了孩子进行创新与创造的可能性,更是剥夺了孩子作为信息社会的知识工作者尝试探索新的、未知的、不确定的世界的权利。
有研究认为,我们人生的约80%的时间是处在非正式的学习状态当中,在疫情和“双减”双重背景下,父母和孩子居家时长都明显增加,家庭非正式学习就显得尤为重要。良好的家庭学习共同体真正将孩子视为研究者、积极的社会参与者和协作探究中的主体人。孩子不再是机械的学习者,在他人的指令下死记硬背预先设定的事实与技巧,而是主动的知识建构者,以最饱满的探索激情投入到自己独一无二的想法中,其主体地位得以彰显。
我们应当对家庭非正式学习投入更多的关注和反思,至少首先在家庭中允许孩子反驳、质疑父母甚至是权威专家的观点,增强孩子的批判性思维、创新创造、问题解决等能力,这不仅为当下疫情与“双减”背景下的孩子开拓一片新的学习天地,更是使孩子的全人发展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作者:胡金艳、苏寅珊,均系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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