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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實踐之“難”

2021年09月25日09:01 | 來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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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儒學實踐之“難”

馬建紅(法學博士)

9月28日是孔子誕辰紀念日,每年的這一天,都會有發起自官方或民間的各種祭孔活動,也會有文人學者撰寫各類紀念或研究文章。可以說,孔子的思想是一個寶庫,是文字從業者永不枯竭的寫作的靈感源泉。人們既可以一般地討論仁義禮樂,也可以從現代學科專業的角度進行分析,從事教育的大可以從“有教無類”入手,研究法律的盡可以圍繞他的“無訟”思想做文章。

至於說到國家治理方面,宋朝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的故事雖不足信,卻也為人們提供了一個思路,能不能“治”,如何“治”,“治”的效果怎樣,都會成為有意思的選題。正因為此,孔子以及由孔子創立的儒學,才能如此這般生生不息,成為將華夏兒女凝結在一起的精神紐結。

儒學教給人的道理有很多,小到為人處世,大到治國安邦。如果每個人都能以儒家的勸勉為行為的准繩,人世間將不會有紛爭,而會是一派太平、安全、和諧、友善、美好、祥和的景象。隻可惜這樣大同世界的願景,從來都隻存在於人們的理想中,我們通過不懈的努力,或許可以越來越接近它,但卻難以變為現實。

這是因為,儒家教導我們要仁者愛人,要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忠恕之道,這也是實現大同世界的必由之路。儒家告訴世人踐行此道的具體門徑,則主要靠個人的克己與修身。然而從本質上來說,正如道家所言,人的天性是一種樂於追逐無拘無束的自由的天放狀態,既不願意被束縛,也不願受人控制。故儒學實踐之難點,就在於人是難於“克己”的。自古及今,人類在物質世界或科學技術領域,創造出了甚至驚艷自己的輝煌業績,可是在認識自己、約束自我與戰勝自己方面,所取得的成績卻有些可憐,這不能不值得人們深思。

孔子是在回答“顏淵問仁”的時候,談到“克己復禮為仁”的,也就是說人要克制、約束自己,使自己的言行都符合禮的要求,也即“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隻不過能做到這一點的,大概隻有極少數德行高尚的君子,一般人則率性而為者居多,能做到“對自己下手狠一點兒”,克制自己對物質利益和權力欲望的人畢竟是少數。

要克制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克制自己攫取更多物質利益的欲望。魯國的季康子擔心有更多的盜賊,問孔子應對的辦法。孔子的回答是,“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言下之意,正是你季康子多欲,厚取於百姓,造成百姓生計之艱難,之所以盜賊多發,其原因就在於統治者的厚斂。要想消滅盜賊一類的犯罪,像季康子這樣的統治者就要克制自己對財富的過分追求。

由此言及當下反腐敗的情勢,可以看到,自從十八大以來,伴隨著老虎蒼蠅一起打的雷霆之勢,已揪出了不少腐敗分子,風清氣正的政治環境正在形成。同時也要看到,對腐敗分子的懲處力度雖不可謂不嚴,反腐的聲勢不可謂不大,但貪腐卻並沒有杜絕,官員落馬之聲隨處可聞,有的貪腐數額之大,越來越超乎人們的想象。之所以如此,正在於這些官員克制不住自己對金錢財富的欲望。

在巨額財產面前,能抵擋得住誘惑是很不容易的。像顏回那樣,“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他卻能“不改其樂”的則更少,否則顏回也就不會成為君子之楷模了。

克己的另一個方面,是要克制自己攫取更高權力的欲望。孔子的理想社會是西周時期的禮治時代,而他面臨的卻是禮崩樂壞的現實。他希望通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正名”途徑,讓君臣父子各歸其位,各安其分,最終恢復周禮的治理功能。隻不過當他懷揣這樣的治國之道而游說諸侯時,卻發現根本沒有國君買他的賬。

我們可以想象,當這些諸侯們早已習慣了禮樂征伐出諸自己之手的生活后,又怎麼舍得在自己頭上套一個管束自己的緊箍咒呢?所以,孔子之仕途不順、“有君不能事”的命途也就幾乎是注定了的。當我們以此來檢視今日之官場時,對於那些花費重金買官之人似乎也就多了一份理解。在近年來落馬的官員中,不乏賣官鬻爵之徒,而官爵之所以能有市場,是因為有巨大的需求,而這種需求也源自於人們追逐權力的欲望。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得很透徹:“愛好權力,猶如好色”,“在人的各種無限欲望中,主要是權力欲與榮譽欲”。有些人在掌握權力后,其膨脹的特性又會激發他的其他欲望,在這個時候,希望人能克制自己,簡直比登天還難。

孔子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大同世界的美好圖景,也提出了克己、修身之道,卻由於克己之不易而變得難以實現。其實,孔子的克己,並非只是運用個人意念的克制,而是與循守周禮相聯系的,隻不過在春秋時期,周禮已喪失了往日整合社會秩序的功能,孔子的克己也就失去了規則的依托。今天我們欲使克己產生效用,則非依托法治不可——當我們把對財富的追逐與權力的行使置於法治之下,應當能夠解決儒學克己實踐這一難題。

(責編:熊旭、黃子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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