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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3.0時代的外語學習:從“獨尊英語”走向多語互補

沈騎
2017年08月04日10:02 | 來源: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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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中國參與和推動全球治理變革的步伐逐步加快,在世界舞台上的“朋友圈”日益擴大,當下的中國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提升和加強國際溝通和交流對話的能力。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我們應該如何學好外語?

2006年,一本名為 《世界是平的:二十一世紀世界簡史》 的美國暢銷書在中國走紅。在這本書中,全球化進程按其行為主體的不同,被劃分為三個階段:全球化1.0版 (1492年-1800年),這個階段,是勞動力在推動全球化進程;全球化2.0版 (1800年-2000年) 是企業的全球化,工業革命扮演主要角色;全球化3.0版(從2000年至今) 指的是在互聯網時代,人與人之間溝通無界限,全球融為一個市場,勞動力和產品均可全球共享,國際競爭加劇,地球由此被“鏟平”了。

2016年,國內也有一本暢銷書問世,書名是 《世界是通的:“一帶一路”的邏輯》。這本書從全球化發展格局的地緣變遷提出了新的全球化3.0版本:繼以亞歐大陸為載體的“古絲綢之路”帶來的全球化1.0時代和以海洋為載體、以西方國家為中心的全球化2.0時代之后,以“一帶一路”倡議為載體的“全球化3.0時代”正在到來。

中外兩種關於全球化3.0時代的表述,不約而同地將世界關注的目光投向了中國。隨著中國參與和推動全球治理變革的步伐逐步加快,在世界舞台上的“朋友圈”日益擴大,當下的中國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提升和加強國際溝通和交流對話的能力。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我們應該如何學好外語呢?

學外語強調“學以致用”,錯了嗎?

當學習外語的目的不是為了熟練使用該語言,而是成為判斷個人外語水平以外能力的“一把尺子”,由此足見當下社會外語學習的工具價值,已出現了一定的偏離和異化。

在全球知識經濟浪潮之下,外語學習已經不僅僅是一種語言知識的簡單積累和儲存,而是更加注重整體外語能力的培養和提升。

須知,在結構主義影響下,我國傳統的外語學習,以語言知識為結構,以詞匯、語法或是基礎語言技能為核心,外語考試則以語言知識點作為考查范圍,由此形成了一個封閉機械的外語學習范式。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從中小學英語到大學外語、從公共外語到專業外語,幾乎所有的課程大綱或是教學指南都強調語言基本功,外語課程多以綜合英語、聽力、口語、閱讀等形式出現,即便在外語專業“國標”體系中,還是強調語言知識。語言基本功當然是外語學習的基礎能力,但外語學習不能止步於此。

在單一的語言工具性價值取向下,語言被作為一種知識對象。機械式的外語學習由此脫離了思想與人文范疇。把語言當作一個自主、封閉的組織結構,割裂了語言與文學、文化與區域國別等知識課程體系的聯系,由此形成了全球化時代外語教育的語言“孤島”。

可以說,這一外語學習的傳統范式,其優點是滿足了基礎層次有限的外語學習需求,同時也便於外語評價和考試選拔。但是,這一范式卻忽視了語言的社會應用價值,缺乏開放性和交際性。

另外,一談到外語學習,很多人會說,學外語的關鍵是“學以致用”,這也客觀說明外語學習本身的使用價值明顯。但是,從語言工具主義角度看,外語學習還具有較強的交換價值,人們往往希望“投資”外語學習來獲得較好的經濟回報和收益。因此,在高考招生時,外語專業或涉外專業受到追捧就不足為奇了。

外語工具主義強調語言教育的標准化和可測量性,伴隨著外語評價制度的建立,外語考試、考証、考級和專業資質等外語制度化話語日趨形成,學習者通過獲取相關外語証書或涉外文憑等“資本”,即可獲得相應的回報和收益。

須知,語言工具主義是一把“雙刃劍”。本來,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應當形成互補關系,才能真正實現工具價值。但現實情況卻是,外語學習的使用價值效果不彰,而交換價值則被過度強化和濫用,導致工具價值出現異化和偏離。在現實社會中,人們更關心的是外語証書或文憑背后的資本溢出效應,容易忽略真正的外語能力與文化素養的提高。因此,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中,外語証書的交換價值往往會被某些部門和機構誤用甚至濫用。

記得國內某航空公司曾在高校舉辦校園招聘會,要求機務、簽派、地勤等崗位的應聘者須持有大學英語六級証書甚至是英文專業八級証書。而有些令人吃驚的是,對於民航飛行員,民航總局提出的要求是通過大學英語四級即可。這一“雙重標准”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類似的案例還有不少。比如國內某一線城市在對外省市畢業生落戶的打分指標體系中,明文規定了英語四、六級成績均佔有不同分值,但對漢語能力和普通話水平卻沒有任何要求。更有甚者,在一些社交網絡論壇上,外語証書居然也成為了交友或擇偶的必要條件。這些怪象頻頻出現,讓人哭笑不得。原本只是對外語學習效果評價的一紙証書,后來居然被濫用到決定能否就業、定居甚至是交友的重要指標。可以說,當學習外語的目的不是能否熟練使用該語言,而是成為判斷個人外語水平以外能力的“一把尺子”,由此足見外語學習的工具價值,已出現了一定的偏離和異化。

“大才難覓,小才擁擠”,高層次外語人才依舊缺乏

當今世界的全球化以流動性和多樣化為主要特征,應該看到,傳統的外語學習范式已無法應對這一新變化。走出國門,僅僅依靠語言基本功並不能滿足深入交往之需求。但凡有過海外生活經歷的人,都會感覺到國外環境的復雜性,認識到提升實際語言能力的必要性。

所以,當下的外語學習應積極借助於以互聯網為核心的現代教育技術,創設人機友好的外語學習環境和界面,通過自主學習和有效教學方法,完成外語基本知識和基礎能力的學習任務。在打好語言基本功的前提下,我們要將外語學習的重點放在提升語言應用能力上,注重不同層次的多種外語需求,制定個性化的外語能力提升規劃。

需要強調的是,這裡所指的外語能力,不僅指聽說讀寫譯等語言技能,也包括根據不同社會情境,得體使用跨文化綜合能力和知識。

須知,我國雖有80余萬外語專業在校生的規模,但是外語人才培養依然是“大才難覓,小才擁擠”,不同國際領域和行業的高層次外語人才嚴重缺乏。針對這一現象,教育部門和各地高校需要開展人才培養規格和需求的調查工作,根據校本特色和學校定位,調整和改革專業建設方略。

另一方面,步入全球化3.0時代,全球治理不再是美英等西方國家的“獨角戲”。世界經濟發展的動力主要來自於以中國為代表的亞太和非洲地區的新興發展中國家。但這些國家大多是非英語國家,而且和歐美發達國家在文化、社會和歷史上差異明顯。近年來,中國與這些國家和地區的交流和接觸日益增多,但是無論是在政府之間還是民間層面,我們都對這些國家和地區知之甚少,區域和國別知識儲備不足。精通和熟稔這些國家的語言文化,由此成為一項重要的基礎工作。

語言安全作為全球化3.0時代外語教育政策的重要價值訴求之一,貫穿和體現在不同現實領域之中,是外語教育的戰略議題。外語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必須將維護和拓展國家安全利益放在首位,提升國家對不同安全領域的沖突管理能力、沖突預防能力,營造語言環境。這裡所指的語言安全,並不是指語言本身的安全,而是從語言的使用和應用層面,考察語言如何影響、制約、抑或保証和維護不同領域的安全。

適應城市多語種服務需求,“小語種”前景看好

近年來,中國與新興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的交流日益增多。但無論是在政府之間還是民間層面,我們的區域和國別知識儲備不足。精通和熟稔這些國家的語言文化,成為一項重要的基礎工作。

規劃個人外語學習計劃的時候,不僅要關注國家戰略轉型的未來,也要著眼於我們城市國際化的發展願景。面對日趨頻繁的涉外事務,上海對多語種外語服務的需求持續上升,城市外語治理服務水平亟待改善。

長期以來,我國的外語語種規劃過於單一,從過去“一邊倒”的俄語教育到后來“一邊倒”的英語教育,造成了外語語種規劃和布局的失衡。不可否認將英語作為當前國際通用語言學習的重要性,但我們需要考慮的是“獨尊英語”帶來的負面影響。

正是由於我國外語教育資源配置過度單一地傾向於英語教育,致使小語種人才匱乏。到目前為止,我國高校能夠講授的外語語種不到80種,而歐美著名高校,像美國哈佛大學、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等,動輒可開設100多門課程。所謂“知己知彼”,從國家外語資源儲備來看,我們對這些國家和地區的語種還未完全覆蓋,相關的區域國別研究開展起來也顯得困難重重。因此,我國的外語教育語種規劃,須盡快補上短板。

歐洲有句古話:“入境而不通其文,隻能如孩提學話。”如今,越來越多的國人踏出國門學習深造或是海外旅行,在感受世界文明之精彩、全球知識之浩瀚的同時,更能體會到熟悉和了解不同語言和文化的重要性。

德國哲學家伽達默爾曾提出一個文本理解“視域融合”的概念。簡單來說,如果將跨語言和文化溝通和解讀視為不同文本的理解過程的話,那麼學習外語就不僅僅具有一般意義上的工具主義價值,而是被賦予一種促進不同文化理解和交流的融合性價值。在融合性價值視野中,語言本身既不是知識,也不是專業,人們需要最大限度地依靠語言去認識事物、理解世界、服務社會。外語學習的過程,實質上是跨文化學習和國際理解的體驗,它的融合性價值在於促進跨文化溝通,實現不同文明的“視域融合”,促使不同語言文化互學互鑒,會通中外思想,超越文化藩籬,提高對世界不同區域國別的智識水平,構建面向未來的全球知識體系。

當我們在規劃個人外語學習計劃的時候,不僅要關注國家戰略轉型的未來,也要著眼於我們城市國際化的發展願景。去年公示的“上海2040”城市總體發展規劃,彰顯出上海打造全球城市的創新氣魄和“海納百川”的城市精神。面對日趨頻繁的涉外事務,上海對多語種外語服務的需求持續上升,城市外語治理服務水平亟待改善。

因此,我們個人在重視英語學習的同時,結合自己專業和興趣愛好,可以適當考慮學習更多的外語語種,尤其是一些“小語種”,擴展個人的外語資源庫,這樣有助於形成一個多語互補的外語學習社會,提升整個城市外語能力。

從“歐風美雨”到中國話語,外語學習迎來新的文化范式

中國將成為未來全球化進程的重要推動者和建設者。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我們的外語學習的文化重心,也需要從“單向輸入”轉向“雙向平衡”。

有學者指出:中國將成為未來全球化進程的重要推動者和建設者。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我們的外語學習的文化重心也需要從“單向輸入”轉向“雙向平衡”,改變過去外語學習“歐風美雨”的文化偏向,注重提升本土意識和中國話語傳播問題。

不可否認的是,長期以來,中國外語學習在教學理念、教學方法和教學內容等諸多方面照搬和借用西方的一整套話語體系,而中國本土話語則處於文化表達、溝通和解讀的一種“失語”狀態。市面上不少外語教材奉行“拿來主義”,一些出版機構未經充分檢驗就直接引進並採用英美國家用於第二語言情境,而非外語生活環境的英文教材。我們姑且不說其編寫理念和使用對象是否恰當,單從其教材的文化導向看,本土意識就明顯缺位。我們在外語學習中充分領略到“歐風美雨”和“甜美空氣”,滿足於“字正腔圓”“鸚鵡學舌”地談論西方節日和習俗時,有多少人能流利地向外國客人介紹中國的傳統文化節日? 有多少人具備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能力? 這種能力是當下中國外語學習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

在全球化3.0時代,真正意義上的對外溝通和交往,應該建立在平等和尊重的雙向互動基礎上,曲意逢迎或是盲目崇外都不是外語學習的成功之道。美國語言學家克萊爾·克拉姆契認為,外語學習者通過學習一種新的語言,有助於其提升文化“移情”能力,走向一種既不同於母語文化,又區別於外國語言文化的“第三種位置”,從而達到一種比較和互鑒的“超文化”新境界。這應當成為我們外語學習新的文化范式。

(作者系上海外國語大學中國外語戰略研究中心教授)

(責編:王湘浦(實習生)、熊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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