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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中國音樂學院院長王黎光談音樂教育與人才培養

2016年02月16日15:49 | 來源:人民網-教育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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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網北京2月16日電 (記者林露)今天,中國音樂學院院長、著名作曲家王黎光先生做客人民網,暢談音樂教育與人才培養。

以下為本次訪談的文字實錄:

[主持人]:您是否看過《宰相劉羅鍋》、《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集結號》、《唐山大地震》、《天下無賊》、《京華煙雲》,是否曾被電影中的音樂深深打動或者也隨口哼唱過《天地之間有杆秤》《發現》《我的北京我的家》?今天我帶您走近這些音樂作品的曲作者、中國音樂學院院長王黎光教授。

[主持人]:您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任職於於中國音樂學院,這兩所學院有什麼區別嗎?

[王黎光]:中央音樂學院於1949年9月,由國立音樂院(含幼年班)、東北魯迅文藝學院音工團、華北大學文藝學院音樂系、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音樂系、上海、香港中華音樂院等幾所音樂教育機構在天津重新合並組建,同年12月8日由政務院正式命名,后遷入北京。

[王黎光]:中國音樂學院於1964年在周恩來總理的親自提議和關懷之下成立,根本目的就是要建立中國自主辦學的中國音樂高等學府。

[王黎光]:中央音樂學院早期借鑒前蘇聯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的教育體系,近年來不斷調整和借鑒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的教學體系,培養了大批中、西方藝術方向的優秀人才。

[王黎光]:中國音樂學院是以中國音樂教育和研究為主,培養從事中國音樂理論研究、創作、表演和教育人才的高等音樂學府。歷經九任院長的共同努力,獨創性地探索和建立了中國特色的自我教學體系,培養了大批中國藝術方向的優秀人才,素有“民族音樂家的搖籃”和“民族音樂殿堂”的美譽。

[王黎光]:我常常聽到民間有這樣的說法:中央音樂學院就是“鋼琴、小提琴、大提琴”,中國音樂學院就是“琵琶、古箏、二胡”等等,其潛意識中無非就是一個“洋”,一個“土”。其實,兩所學院的學科建設都是全面的,包含了中、西文化的音樂理論、音樂創作、器樂及聲樂藝術表演。

[王黎光]:中國音樂學院更注重將西方音樂文化中的精華,吸取並落實到中國文化的本真當中來,以其“鋼琴、小提琴、大提琴”教育為手段,最終達到詮釋中國音樂的目的。說白了就是用西洋樂器演奏中國音樂作品,展示中國音樂走向世界的文化胸襟,用中國樂器演奏中國音樂作品,夯實中國音樂不可復制的文化唯一,加之成就突出的中國聲樂(俗稱民歌)、中國音樂學等,由此而建立中國音樂學院全面學科均衡發展,特色學科重點扶持的辦學方針,始終如一地堅持中國文化特色不變。

[主持人]:您對於中國音樂學院的今后發展有些怎樣的設想?會有什麼“大動作”嗎?

[王黎光]:中國音樂學院必須牢記發展中華民族音樂藝術的建校初衷,發揚光大中華文化之音樂精髓,建立中國自己的教學體系、培養中國自己的藝術人才、創作中國自己的音樂作品。因此,我提出了中國音樂學院十二個字的辦學理念,“承國學 揚國韻 育國器 強國音”。

[王黎光]:承國學:國之典,人之學。是中華民族核心的價值理念和追求,是中華兒女的血脈和靈魂,是中國音樂學院信仰的天空和大地。揚國韻:形之雅,聲之悅。彰顯傳統文化自然本真、含蓄悠遠、生生不息的高雅氣質,使中國音樂獨秀世界之巔,綻放百姓人家。

[王黎光]:育國器:天之器,地之品。塑造人文底蘊深厚、行為舉止陽光、音樂藝術精湛的綜合人才,養學子平凡而高尚、普通而卓越之大氣。強國音:禮之國,樂之根。深植“承國學、揚國韻、育國器”的辦學基因,遵循建校宗旨。創藝術包容氣氛,建文化警示機制,實現世界一流跨越式內涵發展。。

[主持人]:您曾經是北京電影學院黨委副書記、著名作曲家、博士生導師。2015年執掌中國音樂學院后,您的時間分配是不是有了一些變化?

[王黎光]:對於從業,我始終是干一行愛一行,愛一行干一行。我1991年大學畢業分配到北京電視台,一干就是十二年,2003年調任北京電影學院,一干又是十二年。人生就是這樣,不可能一次就業定終身,每一次從業都是為下一次從業打基礎。就我們藝術行業來說,算是“人生採風”吧。

[王黎光]:我用十二年成為電視人,再用十二年成為電影人,葉落總要歸根,最后的職業回歸到我的音樂藝術本行兒了。過去的二十四年中,我把音樂創作始終放在首位,俗話說,這是我的看家本事,是老本行兒。

[王黎光]:在北京電視台新聞中心工作,我主編《北京新聞》等多個重要欄目,新聞報道任務繁忙,但還是抽出時間創作了電視劇《宰相劉羅鍋》《京華煙雲》等音樂作品,主題歌《天地之間有杆秤》《發現》也被廣為流傳。在北京電影學院工作,我分管學生工作,時間比在電視台充裕了很多,我創作了電影《集結號》《唐山大地震》、電視劇《貞觀長歌》《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等音樂作品,獲得中國電影華表獎、中國電影金雞獎等獎項。

[王黎光]:去年,我調任中國音樂學院院長,這次情況有所不同。雖然回到了音樂藝術的本專業中,但是,就音樂教育來說我必須把教學管理工作放到首位了。作為教學帶頭人,我更多的是要考慮中國音樂學院教學體系建設、人才隊伍培養、學科設置布局等問題了,絕大部分的時間必須扑在學院管理事務上。

[王黎光]:很多人認為,藝術院校隻要有專家出任校長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這種看法有些片面。校長首先要是專家學者,其次還要精通藝術教育管理,這個“其次”在某種意義上更為重要。藝術院校不缺專家、學者,我們看到,單一學科研究領域中的成果和單一學術成就者比比皆是。什麼是大學?什麼是藝術大學?大學管理模式的共性和個性是什麼等等一系列的問題沒人關注,或者說很少有人研究。

[王黎光]:如果僅僅靠一個專業或某一個學科出類拔萃而其他學科不發展,甚至還要倒退的話,這樣的大學就不能稱其為大學,充其量也就是個二級學院或系。中國音樂學院正處在重要的發展時期,多任院長打下了很好的基礎,面對全球藝術院校辦學競爭激烈,誰的文化底蘊深厚誰贏,誰的教學管理科學並適應當代藝術教育發展規律誰贏。藝術可以追求個性,管理則恰恰相反。顯然,我要面對的是如何解決大學管理和獨特的中國音樂藝術教育體系建立的問題。創作要暫時放一放了。

[主持人]:學音樂之路真得很苦很苦,又需要花很多很多錢嗎?請給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一些建議。您發現什麼樣家庭的孩子更容易考入音樂類院校?

[王黎光]:學習音樂免不了吃苦也免不了要拜師。音樂藝術的學習首先要從技術學習開始,器樂表演專業的技巧需要不斷重復若干年枯燥乏味的練習,作曲技巧更是要面對大量艱辛復雜的習題作業,尤其是聲樂表演專業的技巧問題,看不見摸不著,必須經歷苦苦練習、慢慢感悟等。同時,一對一的教學方式是學習音樂藝術多年延續下來的必要手段。

[王黎光]:一般從六歲開始學習專業技術到考上大學之前,花費是不少的,每個老師根據自己和學生的情況收取學費也是常見的學習方式。在這裡我特別說明,這個收取學費的情況和黑錢交易考大學不是一回事兒!我沒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學習藝術需要天分和優秀的老師指導,家長們切不要主觀望子成龍而忽視了孩子真正的興趣和愛好,明明不是學習藝術的材料而非要實現家長自己的夢想,其結果就是,付出很多又耽誤了孩子前程。

[王黎光]:當然,以上所說只是對有心要追求職業音樂人而講的,如果只是作為愛好和修養,掌握琴棋書畫的話,因地制宜的求師拜藝就足夠了。

[王黎光]:至於說什麼樣的家庭有可能考入音樂類院校?我沒有標准答案,我學習音樂就是從愛好開始的,我父親是軍人,母親是醫生,兄弟姐妹都是軍人出身,唯獨我沒有子承父業而走上了學習音樂藝術的道路。家庭情況不一定就是絕對的決定性因素。

[主持人]:根據教育部的規定,報考本科層次藝術類專業,文化成績隻需要達到當地二本線的65%。您覺得對於投入大量精力學習音樂的孩子,這是低標准還是高要求?

[王黎光]:標准低了。目前有這樣的偏見,藝術類學生的文化素質不需要太高。也不可否認存在著這樣的社會認識,學生學習不好,家長無奈說,那就考藝術吧。

[王黎光]:這樣的偏見是與部分藝術教育者重視技巧輕視人文的教學理念分不開的,根源上是浮躁功利的社會思潮。多年來,成名成星的部分藝人暴露出學識修養不夠,道德品質不高,但不妨礙他們活躍在媒體上接受粉絲的崇拜等現象也起了誤導作用。

[王黎光]:我認為,文藝的健康發展要求文藝工作者文化素養不僅不能低,而且要比自然科學類的要求更高,想學好藝術必須有相當高的文化底蘊。因為文化和藝術從來都是不可分割的,各類藝術形式的專業技術問題,四年大學足夠解決的了,“功在詩外”的藝術修養需要終身修煉才能達到,如果學習之初就放棄了人文修養,走到頭也就是個藝人而已,絕不可能成為藝術家。

[王黎光]:在人類文明進階的過程中,音樂藝術早已演變為一種高尚的精神追求。如果說“音樂是心靈的教堂,它淨化人生並使我們脫離低級趣味”,這絕不是簡單的技術炫耀能夠達到的,而是因為音樂藝術包含著從自然中來、從生活中來、從芸芸眾生的豐富感悟中來,它多層次的人文蘊藏調動了聽眾的全部感官,引起聽眾的深層思考,使得人文情懷和聽眾之間的碰撞產生了生命的共鳴。

[王黎光]:我提出“承國學、揚國韻、育國器、強國音”的辦學理念,就是要將培育學生的人文素養提高到了檢閱辦學成果的最高度。

[主持人]: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藝術類培訓異常火爆。問問身邊學樂器的家長,讓小學生學彈鋼琴、小提琴等西洋管弦樂器的較多,學習民族樂器的大約隻佔十之一二。聽作曲家林海的《琵琶語》,我們領略到琵琶的美秒音色,聽《月光下的鳳尾竹》時,對笛子這種樂器有了親近感,一曲《夜深沉》更是讓我們聽到京胡的驚艷。您覺得家長讓孩子學習中國樂器的熱情為什麼不高呢?如何激發更多家長愛上中國樂器,傳承中華民族音樂傳統呢?

[王黎光]:以洋為美”、“唯洋是從”的意識在一些人的腦子裡依然存在。中國音樂學院不僅僅有能力培養出無數詮釋中國文化藝術的鋼琴家、小提琴家,還要培養出無數古琴、古箏大師,竹笛大師及二胡大師,洋為中用,古為今用,實現中國音樂文化繼承和發揚的偉大目標。

[王黎光]:在多元化的時代,沒有自己的個性和特色就沒有資格成為多元中的一元。中國器樂在新中國成立之后有了長足的發展,歷經幾代中國藝術家的艱辛探索,無論是樂器改良、技巧演變、作品創作等,都發生了與時俱進的變化。以我個人的看法,不是西洋樂器比我們中國樂器有魅力的問題,是中國器樂作品太少,在本來就不多的作品中,又有一些不能深入民心的問題。

[王黎光]:就拿小提琴和二胡比較吧:小提琴的作品從18世紀古典樂派海頓、莫扎特和貝多芬,到浪漫樂派舒伯特、門德爾鬆、舒曼,再到民族樂派的柴可夫斯基、西貝柳斯、德沃夏克等等,風格廣泛,題材豐富並百聽不厭,沒有哪個人能在有生之年演奏完這些音樂大師的全部作品。二胡的情況就略有不足,從附中到大學,再到研究生一直演奏《二泉映月》的尷尬讓我們有一段時間不得不面對,雖然不能說是普遍現象,但也確有此情此景。當然,這僅僅是一個方面,找到問題所在並予以解決就是克服問題的根本。

[王黎光]:實現民族偉大復興需要巨大的文化力量和文化自信,這種力量和自信無法從抄襲和復制中得來,隻能從繼承和創新中崛起。中國器樂人才的培養首先需要從根本上加強對音樂教育、音樂創作和傳統文化的學習及研究著手,高度保持對傳統文化的深度認同。

[王黎光]:中國音樂學院正在規劃音樂專業和國學通識協同互動式教育的課程設置,使中國精神成為未來中國藝術家的內核。我講過,音樂教育要技術層面和創作新作品一起抓,同時還要提高國學課程並致力於提高學生的傳統文化認同度,培養學生對音樂藝術和中華民族的溫情和敬意。當學生自豪“隻有黃河、長江流過的大中華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國家”時,他們自然就會創作和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反映中國人審美追求的優秀作品。

[王黎光]:你提到的學習西洋樂器和中國樂器的數字統計不知道是哪來的,但我相信,中國音樂學院未來的音樂教育中,運用我們的教學優勢,面向全國乃至全世界招收演奏中外器樂的學子,大家一定會看到更多的人學習中國器樂,也一定會看到更多的人學習西洋樂器的最終目的是演奏美妙的中國樂曲。

[主持人]:音樂教育將是什麼樣的前景?

[王黎光]:不僅僅是對於音樂教育而言,教育規律是我們都該關注的大課題,我們對教育前景充滿信心的同時也必須看到一些問題。大學是學術的載體還是人的載體?大學和人的關系該如何處理好?如今一到畢業季,總有些校長們精彩發聲,致辭越來越華麗,但並不是自己所寫,畢業生的質量越來越差,都不是自願學的。

[王黎光]:真正潛心研究什麼是大學的人又有幾多?大學的品味不能受校長個人的嗜好而左右,大學的品質不能因校長的虛張來衡量﹔個人的嗜好凌駕於大學之上的結果就是學科偏、學術腐,個人的虛張凌駕於大學之上的后果就是信仰無、眾人欺。一個沒有品位和品質的大學是沒有尊嚴的,而大學的尊嚴不是大學校長的尊嚴,是學術的尊嚴,科學的尊嚴。不用暢想太長久的目標,解決好當下這一現象就足以看到今后的教育前景了。

[主持人]:本次訪談到這裡也進入了尾聲,感謝王院長的到來,感謝大家的關注。

[王黎光]:謝謝主持人,謝謝各位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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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林露、賀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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